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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唐宋两朝诗人笔下 洛阳牡丹成情感的最好寄寓

2017-06-28 11:31:00来源:大河报

在唐宋两朝诗人笔下 洛阳牡丹成情感的最好寄寓

  洛阳城

在唐宋两朝诗人笔下 洛阳牡丹成情感的最好寄寓

  洛阳牡丹开得硕大鲜亮,与洛阳的独有地脉有关。图为隋唐洛阳城遗址模型。

  央广网河南分网消息 在唐宋两朝,文人士子们对洛阳牡丹的痴狂,我们在上一期的《牡丹花开一城之人皆若狂》中,已经见识和领略到了。牡丹爱洛阳,她在洛阳长得丰腴异常。洛阳更爱牡丹,洛阳人给了牡丹至亲的待遇:“不名直曰花”——就像在生活中,人们对关系越是亲近的人,越是不叫名字。洛阳人与牡丹的关系,也亲近到无需名字了。

  洛阳和牡丹的关系如此亲昵,让文豪欧阳修倍感好奇,忍不住问:陕西、山东、浙江多个省市都引种了牡丹花,为什么唯独洛阳牡丹成了天下第一?

  是啊,为什么呢?

  欧阳修只在洛阳待过三年,但他一生都对牡丹念念不忘。其实每个见过洛阳牡丹的诗人都是这样:一旦身为花下客,永向洛阳忆牡丹。在他们笔下,牡丹成为情感的最好寄寓,元稹对白居易的友情,薛涛对元稹的爱情,陈与义有家难回的乡情……全部都借用牡丹来抒发。也正是在盛唐富宋之后,洛阳牡丹成为中华文学殿堂里的一个重要意象,并影响了此后千年中华文化的诸多领域。

  岂非洛阳钟神秀,牡丹到此竞芬芳

  从植物学角度来说,牡丹是芍药的一种,中国古代有“草芍药”和“木芍药”之分,草芍药后来就叫作了芍药,木芍药就是牡丹。唐朝舒元舆在《牡丹赋有序》中说,牡丹“盖遁于深山,自幽而芳,不为贵重所知”。事实也确实如此,牡丹原产于水际竹间、山间丘岭之地,本为野生,欧阳修在《洛阳牡丹记》中记述“牡丹……与荆棘无异,土人皆取以为薪”。可见那时的牡丹,是被人砍下来当干柴烧火做饭用的,到后来因具药用价值和观赏价值,才被引为家养。

  洛阳牡丹能够名扬天下,首先要感谢的人是隋炀帝。正是这位好大喜功,喜欢搜罗奇花异草的皇帝,即位之初在洛阳辟地二百里为西苑(今洛阳西苑公园一带),诏天下进花卉,易州才进贡了二十箱牡丹,这也是牡丹第一次踏入洛阳的土壤。

  “始于隋,盛于唐,宋时甲于天下”,洛阳牡丹的迅速走红,还要感谢的另一位皇帝是武则天。关于武则天与牡丹花,《全唐诗话》里记载有一个传说:天授二年(公元691年)腊月,武则天要游上苑,先遣使宣诏:明朝游上苑,火速报春知,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于是次日凌晨,百花尽开,唯独牡丹花傲骨铮铮,不肯奉承女主幸臣,连一根叶儿也没长出来,武后大怒,遂贬牡丹于洛阳。一千多年后,清朝小说家李汝珍据此写就了神话小说《镜花缘》。

  传说虽不可信,不过这首宣诏诗倒是真有,还被收录在《全唐诗》中,名为《腊日宣诏幸上苑》,也确系武则天所作。但是贬牡丹一说是站不住脚的,因为此诗写于691年,此时武则天已经在洛阳建立了“大周”,并在此后常驻洛阳,又何来“贬于洛阳”一说?相反,牡丹正是在得到武则天的垂爱,由民间移植到皇家园林上苑之后才开始兴盛起来的。后来,不论官府、署衙、寺院、富贾豪宅,还是平民百姓之家,牡丹花皆殷红一片,粉雪千群,浩浩荡荡,漫无际涯。暮春赏花,如织如流,成为当时一项盛大的举国民俗活动。

  在《洛阳牡丹记》中,欧阳修写道:“牡丹出丹州、延州,东出青州,南亦出越州”,但唯独“出洛阳者,今为天下第一”。在欧阳修离洛十年之后的另一首诗作《洛阳牡丹图》中,也有这样的诗句:

  洛阳地脉花最宜,牡丹尤为天下奇。

  我昔所记数十种,於今十年半忘之。

  开图若见故人面,其间数种昔未窥。客言近岁花特异,往往变出呈新枝。

  …………

  洛阳地脉花最宜,为什么牡丹花只在洛阳开得出类拔萃呢?在《洛阳牡丹记》中,欧阳修已经把洛阳“居天地之中,草木之华得中气之和者多”的说法批驳了一遍,另外诸如气候温和、雨量适中、土地肥沃、园艺大师巧植善种等,也非洛阳独有的因素。这个谜底一直到现代才被揭开,科研成果表明,洛阳牡丹开得硕大鲜亮,确实与洛阳的独有地脉有关。穿境而过的伊河、洛河,使大量火山岩元素沉积下来,洛阳土壤中所含有的微量元素如锰、铜、锌、钼明显高出其他地区,再加上该地区适宜的气候,使得洛阳牡丹具有了得天独厚的生长条件。

  曾是洛阳花下客,写就牡丹第一章

  尽管牡丹在中国的栽培时间很长,尽管唐朝时已经有了专门的牡丹花师,但是中国历史上的第一部牡丹专著,作者不是植物学家或园艺专家,而是文学家欧阳修。

  北宋天圣八年(公元1030年),23岁的欧阳修考中进士,次年三月被任命为西京留守推官,此后三年,欧阳修都在洛阳度过。这三年恐怕是欧阳修一生中最为美好的三年,洛阳是诗人的文化舞台,而牡丹便是舞台背景的绚烂底色。这时的洛阳城,民众爱牡丹的风气丝毫不逊于盛唐,欧阳修受到熏陶和感染,于是遍访民间,对洛阳牡丹的历史、栽培、品种,以及风俗民情作了详尽的考察,写成了《洛阳牡丹记》。

  一篇《洛阳牡丹记》,还原了一个国色天香的宋朝。《洛阳牡丹记》通过“花品序”“花释名”“风俗记”三个部分,详细记载了当时常见的牡丹品种和洛阳人爱花、养花、浇花、医花的风俗,这也是世界上最早的一部系统记载牡丹品种流传和栽培管理的专著。在《洛阳牡丹记》中欧阳修写道,洛阳亦有黄芍药、绯桃、瑞莲、千叶李、红郁李之类的花,不比其他地方的差,但是洛阳人并不看重它们,称它们为“果子花”或者“某某花”,唯独牡丹“则不名直曰花。其意谓天下真花独牡丹”。

  仅从“称呼”这一点,我们就能看出来洛阳人对牡丹有多爱。在人际交往中,称呼是用来定位双方关系的。有称呼、称呼越严谨,越说明双方的关系疏远。只有亲近的人,才会“没大没小”,你只需要说一声“喂”,你的好朋友就知道你是在叫他。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叫了最好的朋友的全名,他心里的第一反应一定是: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惹他生气了?

  同是宋朝的诗人邵雍也写道:洛阳人惯见奇葩,桃李花开未当花。须是牡丹花盛发,满城方始乐无涯。

  欧阳修的一生,对牡丹爱得痴狂,与花共饮、对花而眠。在欧阳修所有的诗文中,牡丹是出现最多的意象,在人生的不同时期,具有不同的况味。1036年,欧阳修遭遇了第一次宦海沉浮,被贬为夷陵令。夷陵山城,地僻人稀,潮湿阴冷。身居贬所,他写了著名的《戏答元珍》:

  春风疑不到天涯,二月山城未见花。

  残雪压枝犹有橘,冻雷惊笋欲抽芽。

  夜闻归雁生乡思,病入新年感物华。

  曾是洛阳花下客,野芳虽晚不须嗟。

  正是百花争艳的时节,夷陵却只有残雪压枝,冻雷惊笋。爱花之人,被抛却到无花世界,诗人内心充满苦闷煎熬。此后随着年事增长,欧阳修对牡丹的喜爱有增无减。1062年,已经年过半百的欧阳修在京为官时,突然收到友人从洛阳送来的牡丹,顿时喜不自胜,写下《答西京王尚书寄牡丹》:“新花来远喜开封,呼酒看花兴未穷。年少曾为洛阳客,眼明重见魏家红。却思初赴青油幕,自笑今为白发翁。西望无由陪胜赏,但吟佳句想芳丛。”色泽鲜艳的牡丹,让他回想起少年时在洛阳的峥嵘岁月,遥想当年的意气风发,而今时光流逝,转眼白发星星,不由得心潮起伏,唏嘘不已。

  东风不管人事改,一样牡丹各自伤

  中国古代诗歌的一大特点,就是对意象的象征寓意的运用。在不同的诗人,不同的诗歌中,同一种意象,可以寄托各种不同的寓意。牡丹就是这样一种意象,在唐宋诗人笔下,无论是恩情、友情、爱情,甚至家国之情,都可以寄寓在牡丹身上。

  比如李商隐,这个隐晦佶屈的诗人,就将其一生的遭遇,都借用牡丹来抒发。17岁的李商隐,得到令狐楚的赏识,春风得意的心境下,他写下一首《牡丹》,来表达对令狐楚的感激之情。

  锦帏初卷卫夫人,绣被犹堆越鄂君。

  垂手乱翻雕玉佩,折腰争舞郁金裙。

  石家蜡烛何曾剪,荀令香炉可待熏。

  我是梦中传彩笔,欲书花叶寄朝云。

  后来李商隐受到朋党势力排挤,再加上科举落第,失意之下,同样是借牡丹自比,写下《回中牡丹为雨所败二首》来抒发感慨:

  下苑他年未可追,西州今日忽相期。

  水亭暮雨寒犹在,罗荐春香暖不知。

  生活在两宋之交的洛阳诗人陈与义,亲身经历了靖康之变,一路南逃后寄身在南宋偏安的小朝廷里,但家国之念丝毫没有忘却,只不过直到他49岁郁郁而终,也没能再踏上故乡洛阳的土地。他也用一首《牡丹》,把自己的家国之情抒写出来:

  一自胡尘入汉关,十年伊洛路漫漫。

  青墩溪畔龙钟客,独立东风看牡丹。

  离乡十年,牡丹虽还是熟悉的模样,但人已是老态龙钟,故乡收复也遥遥无期,当他凝视着异乡的牡丹,怀念家乡的风景时,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在唐宋两朝,用牡丹花寄载友情的诗人非常多,其中的代表当属“元白”。元稹和白居易同为中唐诗人,两人不但有着地域上的亲近,还有着相似的人生经历、相同的政治、文学主张,而且两人还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都挚爱牡丹。元稹爱牡丹,还在自家庭院中大量种植。白居易就写过一首《微之宅残牡丹》,微之是元稹的字,微之宅就是元稹的家。元稹也写过《和乐天秋题牡丹丛》赠给白居易:敝宅艳山卉,别来长叹息。吟君晚丛咏,似见摧颓色。欲识别后容,勤过晚丛侧。

  元白二人自结交之日起,便不断用诗作唱和,纵然是天远地隔也未中断。白居易听到有元稹的信来了,他的反应是“枕上忽惊起,颠倒着衣裳”;元稹听到白居易被贬的消息后,也是同样的反应:“垂死病中惊坐起”。两人一生中来往赠答的诗有几百首,都在社会上广泛流传,当时记载“江南人士,驿舍道途讽诵,传至宫中,里巷之人亦相传诵”。

  元稹去世之后,其家人请白居易为他撰写墓志铭。白居易写好后,元稹家赠予他七十万钱作为酬劳,伤心之下的白居易,转手就赠给了一座寺庙。

  用牡丹来寄载爱情的,代表人物是著名的美女诗人薛涛,她也写过一首《牡丹》:

  去春零落暮春时,泪湿红笺怨别离。

  常恐便同巫峡散,因何重有武陵期?

  传情每向馨香得,不语还应彼此知。

  只欲栏边安枕席,夜深闲共说相思。

  在这首诗中,薛涛将牡丹当做情人,“夜深闲共说相思”。那么在现实生活中,让薛涛泪湿红笺的这个情人到底是谁呢?不是别人,还是元稹,这个来自牡丹之都洛阳的诗人。

  在中国的诗歌史上,元稹是留下了闪光名字的。他的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给自己树立了一个痴情男子的正面形象,但事实上,元稹并不是。

  薛涛比元稹要大上10岁,她和许多诗人名家都有诗作的唱和交往,但其中真正让薛涛动情的,只有元稹一人,两人之间发生的,是一段不折不扣的“姐弟恋”。

  唐宪宗元和四年(公元809年),这一年元稹三十岁,已经结婚五年了,当时任朝廷的监察御史,奉命出使蜀地。寄居在蜀地的一个大名人就是薛涛,元稹也早就听说了薛涛的艳名和诗名,对薛涛心怀惦念。这一年还是单身的薛涛已经40岁了,但是她保养得当,依旧光彩照人。元稹是慕名而来,薛涛也是久闻元稹大名。等亲眼见到比自己小十岁的元稹之后,这位四十岁的女人第一次经历了爱情的强烈震撼,元稹潇洒的外表和天纵的才华,将薛涛彻底征服,在元稹面前,薛涛立时变成一位满眼崇拜的“文学女青年”。两人倾心交谈,陷入热恋。“双栖绿池上,朝暮共飞还”,就是薛涛对那段甜蜜时光的浪漫回忆。后来元稹奉调回京,临别之时,薛涛写下这首《牡丹》诗赠给元稹。

  然而元稹最终还是辜负了薛涛,他只是从这个美女诗人的全世界路过了一次,此后两人也只是通过一次书信便再无联系。原本薛涛期待的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最终竟是以这种方式收尾。

  一种风流千般态,倾城不过牡丹花。牡丹还是那株牡丹,无言而立。但在诗人眼中,牡丹已不只是花,诗人将自己的人格情绪代入,牡丹便是金兰之谊,是风月之恋,是乡土之情,是盛世之象。

  如果盛唐和富宋是一幅画,那么画卷的中央一定绽开着一朵丰腴娇艳的牡丹。在唐宋两朝诗人的笔下,洛阳牡丹恣意盛开,并成为后世文学殿堂中的一个重要意象。不只文学,她的光华还笼罩了戏剧、小说、绘画等中国文化的各个领域,她的气度也影响着普通民众的生活态度。直至今日,人们仍然热爱牡丹,这既是精神上对富贵气质的追求,也是生活上对盛世气象的向往。

编辑: 张航
关键词: 牡丹;令狐楚;元和四年;隋唐洛阳城;后世文学;绿池;唐宋;牡丹品种;笔下;推官

在唐宋两朝诗人笔下 洛阳牡丹成情感的最好寄寓

在唐宋两朝诗人笔下 洛阳牡丹成情感的最好寄寓,洛阳牡丹开得硕大鲜亮,与洛阳的独有地脉有关。在《洛阳牡丹记》中,欧阳修写道:“牡丹出丹州、延州,东出青州,南亦出越州”,但唯独“出洛阳者,今为天下第一”。在欧阳修离洛十年之后的另一首诗作《洛阳牡丹图》中,也有这样的诗句:  洛阳地脉花最宜,牡丹尤为天下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