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妈成长于困顿环境，中学时就在课余手糊信封贴补家用，生计没有解决，家人之间的精神交流自然是奢侈品。原生家庭的习惯延续至今，她与我从没有狎昵举动，小时候我揽住她脖子亲她脸颊，都引得她反抗连连。我对这种母女关系多有遗憾，如今和我的孩子马里奥相处，我有意在感情上有求必应。但我也常想，现在我和孩子互相摸摸脸可以、抱抱可以，玩骑马游戏也可以，那什么是不可以的？或者说，到什么时候是不可以的？
我在一组照片上看到了自己的底线。被称为“国产健身女神”的50岁女士刘叶琳，这两天和她22岁的儿子一起登上外媒。报道炸锅，但大意相近，措辞无非是，“母亲牵手儿子现身，紧身牛仔裤搭配亮色露脐装，蜂腰长腿马甲线身材傲人”，或者“两人酷似情侣，任谁也不敢相信两人是母子”。网上热传的照片令我倍感不适，刘女士或挺胸颔首由儿子牵引做娇媚状，或穿露脐装、超短裤由儿子打横抱起，还有一张照片干脆以胸部倚靠儿子腹部。一则报道中，儿子说，“每次都要解释半天，别人才会相信我们是母子”。
保养有方、驻颜有术，架不住岁月这把杀猪刀。任凭时代进步、女性地位提高，总有一大批人始终无法坦然接受自己老去。所谓“接受”，并不是蓬头垢面、有钱花不出去。年岁长了，一样可以化妆、美容，穿时髦的定制服装，甚至如果单身，还可以找个两情相悦的年轻男朋友。遇到这样的女性，我心悦诚服叫声姐姐。画上浓妆、穿上露脐装、和儿子拍情侣照再逐寸PS掉皱纹并加上二十层滤镜，只为博别人一句“太年轻”的，不是姐姐，是不服老的阿姨。
刘女士儿子的那句“别人不信我们是母子”放在采访的语境里，大概是在傲娇炫耀自己母亲的年轻。但看看刘女士与儿子牵手、依靠的神态，令路人误会的是她的外貌吗？我看更有可能是他们胜似情侣的肢体语言。当妈的用胸部靠在儿子身上，这画面里给未来儿媳妇留下余地了吗？
我的孩子还不到两岁，性教育命题宏大，我不敢妄言“健康”的母子关系。但在我做的功课里，早年的身体接触对孩子成长多有裨益，一旦有明确的性别观，妈妈就应该学会在儿子生活中得体进退。在一些发达国家，法律明确禁止父母对子女有不当触摸，甚至有华裔父亲给10岁女儿洗澡被剥夺抚养权的案例。要靠贴胸来背书的母子关系，是有多虚弱；而打心眼里觉得“我自己的儿子，想怎么贴怎么贴”的，太不见外、也太不把公众的观感当回事了。
母道尊严，不是顽冥不化，恰是与时俱进。孩子的世界观来自你，你怎么看亲子关系，他便怎么看。所谓的“母子都喜欢的相处方式”，充其量是母亲喜欢，儿子呢？如入鲍鱼之肆，久闻不知其臭。母亲之可亲可爱，在于宽厚的付出，不在隐晦的性暗示；母子亲密，在于交流顺畅、沟通平等，不在界限模糊的身体对话；身为女人，即便要把“年轻”视为一种成功，也有诸多没有伦理束缚的选择，何必追求“和儿子看起来像情侣”。（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记者 沈静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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