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晓刚 摄

在海拔3200米的青海湖，一场跨越千年的生命进化正在悄然上演。湟鱼，作为青海湖中唯一的大型鱼类，从“濒危”到“易危”，它的逆势增长，不仅是一个物种的重生，更是一部生态文明建设的生动教材。今天，让我们一起聆听来自青海湖深处的湟鱼独白，共同解读这条高原精灵的“逆袭密码”。

20年增长49倍的生命奇迹

我是一条来自青海湖深处的湟鱼，学名叫“青海湖裸鲤”，2002年爷爷那辈，全青海湖的湟鱼只有2592吨，那时在《中国物种红色名录》上，我们的名字还印着刺目的“濒危”字样，历经漫长20多年，在2024年底，湟鱼家族的资源量达到了12.75万吨，这比当年增长了足足49倍！如今，在《中国物种红色名录》上，我们的等级已经从“濒危”降级为“易危”。

这可不仅仅是一个冰冷的数字，它代表着一条生命在高原咸水湖中重新“站”起来的声音，是人类用行动改写物种命运的有力证明。

青海湖里200多年的坚守

青海湖是中国最大的内陆咸水湖，4650平方公里的湖面，蓝得像一颗镶嵌在高原上的宝石，而我们的家就在这里。

青海湖海拔3200米，空气稀薄，湖水含盐量高，不利于淡水生物生存；冬天湖面封冻一米多厚，夏天水温也超不过18℃。清朝乾隆年间的《西宁府新志》记载：“水中绕有鱼类，色黄无鳞……”寥寥数笔，却把我们的身影刻进了历史。两百年间，多少物种来了又走，而我们湟鱼，硬是扛过了咸水、扛过了严寒，在高原的风霜中顽强生存。

在青海湖生态系统中，湟鱼是妥妥的“顶梁柱”。每年夏天，20多万只棕头鸥、渔鸥等候鸟就会来到这里，它们的食物供给几乎全要依靠我们。要是湟鱼的数量少了，“水—鱼—鸟”这根生态链条就会枯竭，不仅鸟儿会挨饿，整个高原生态也将会失衡。

你们别看我们的数量庞大，我们的成长异常缓慢——一年才长一两，8到10年，才能长1斤重。这意味着，每一条湟鱼，都是时间和自然共同孕育的“慢工出细活”，每一条湟鱼的命，都格外珍贵。

为了下一代我们拼尽全力

而我们一生中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就数“洄游”了。每年6月是青海湖最热闹的季节，意味着湟鱼最“拼命”的时候了。我们要成群结队从青海湖出发，沿着布哈河、沙柳河等淡水河流逆流而上，全程几十公里，一路上水流湍急、浅滩密布，我们要不停地奋起直追，还要爬各种险滩，一路游来，数不尽的艰辛与坎坷。我亲眼见到很多小伙伴被远远甩在了身后，有些因为体力不支就死在了路上。看着这些好朋友渐行渐远，我心里好难过，但没办法，这就是自然界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法则，谁也改变不了。

我至今记得自己第一次洄游的情景：在海北州刚察县沙柳河，我和小伙伴们争前恐后地往前游，几乎喘不过气来，遇到浅滩急流时，还要一次次使劲向上跳跃，有好几次我差点被水流冲到下游，尾巴都撞得生疼。但看到前面黑压压一片的鱼群，我就会立刻重新鼓起劲，继续向上冲。

你们可能会问我，为什么湟鱼一定要洄游？答案是：只有在流动的淡水环境中，我们全身的性腺才会成熟，才能将鱼卵产在干净的河底石子上，让小宝宝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所以，为了下一代我们必须拼尽全力。

从“托儿所”到“幼儿园”

我们逆流而上、艰难跋涉的经历感动了很多人。为了帮助我们顺利繁衍，青海湖裸鲤救护中心的工作人员在布哈河等流域开展了人工增殖工作。

他们在河道挑选身体强壮的成年湟鱼，小心翼翼地把雌鱼的鱼卵和雄鱼的精子混在一起。随后，这些受精卵被送到沙柳河增殖实验站——我们的“托儿所”。在这里，工作人员每天给我们投喂蛋黄和小虫子。7天后，我从卵膜中钻出来，身体只有小黄豆那么大；再过一周，我学会了游泳，体色也慢慢变黑。经过一个月后，我们就被送往位于西宁的青海湖裸鲤救护中心，开始了“幼儿园”生活。

被“宠上天”的湟鱼宝宝

到了青海湖裸鲤救护中心，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被宠上天”。这里的“幼儿园”被打理得干净又整洁：水温常年控制在12℃到15℃，这是我们冷水鱼最适宜的温度；工作人员提前在池塘里培养了大量饵料，把水“养”得肥肥的，我一进池塘，就能吃到满嘴的“小零食”，没几天就从“小幼苗”长成了“胖嘟嘟”。在工作人员的精心呵护下，我很快长到了一岁。这时，我们就要离开这个温暖的“幼儿园”，要踏上“返程”的路。为了保证我们的基因纯正，之前赶来的小伙伴都来自同一条河流，现在回家了，我们也要被送回同一河流。担心高温对我们造成伤害，工作人员特意选择在夜间运输，还不断往水里打氧气。

7月的一天，装满湟鱼的大货车7点就从西宁出发，前往青海省海北藏族自治州刚察县。一路上，救护中心的李瑾叔叔每隔20分钟就会打开桶盖检查，摸摸水温，看看氧气是否充足。在这样的一路守护下，我们顺利抵达布哈河，重新回到了熟悉的水域。看到我们回到自己的家园，叔叔阿姨才会放心地离开。

到目前，青海已经累计放流了2.64亿尾湟鱼宝宝。这一数字，不仅是对我们家族的巨大支持，更是对整个青海湖生态系统的有力修复。

鱼类保护史上前所未有的创举

我们能从“濒危”走到今天，每一步都离不开人类的守护。为了保护我们，青海省先后6次实施封湖育鱼，这在全国鱼类保护史上都是前所未有的创举。封湖育鱼期间，禁止一切捕捞活动，让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休养生息、繁衍生息。

正是有了这些强有力的政策保障和科学的保护措施，我们湟鱼家族的数量才得以快速恢复，从2592吨到12.75万吨，从“濒危”到“易危”，从2.64亿尾放流到6次封湖育鱼，折射出的是青海湖生态环境持续向好的坚实步伐。

如今，在青海湖畔，我们用自己的生命故事，书写着高原生态的奇迹；而人类，则用一次次科学保护和制度守护，交出了新时代生态文明建设的“青海答卷”。（记者 芳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