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四川地震预警信息产出速度不断提升，从约10分钟的人工速报，到1至2分钟的自动速报，再到如今秒级的地震预警……这背后，是四川地震人一段“咬牙坚持”的时光。

十年磨剑，只为一“呼”百应。今年4月1日，《四川省地震预警管理办法》（以下简称《办法》）正式实施，四川地震预警工作又迈上一个新台阶。

西靠青藏高原，北依秦巴山地，东连长江三峡，南临云贵高原，四川博物院的一楼展馆沙盘模型，讲述着四川盆地的“脉络”。

回溯震情，鲜水河断裂带、龙门山断裂带、安宁河—则木河断裂带连成“Y”字，时刻记录着“看不见”的地壳脉动。2008年“5·12”汶川地震后，约49万平方公里上生活的9000多万四川人，经历了2次7级地震、15次6级至6.9级地震。

地震后，将预警信息第一时间传至可能遭受破坏的区域，为当地采取应急措施提供参考，是四川各地一直努力的目标。

个人紧急避险、部门联动处置、社会防震减灾，十年磨剑，只为一“呼”百应。四川省人民政府制定的《办法》自今年4月1日施行以来，当地已发出4级以上预警22次，覆盖千万人次。

《办法》主要解决了哪些问题？四川地震预警工作有了哪些变化？带着这些问题，记者近日进行了采访。

怎么预警？谁来发布？

攻坚两个问题

2015年秋，四川省地震局召开《四川省地震预警管理暂行办法（草案代拟稿）》起草工作咨询会。

“预警技术不成熟，怎么办？”“发布权如何统一？”由于意见不统一，这项从2014年开始筹备的工作一度被搁置。“有点可惜，但也激励我们坚持问题导向，不断推动进程。”四川省地震局公共服务处（法规处）处长孙玮说。

十载春秋，在四川地震人的心里，这是一段“咬牙坚持”的时光。他们的目标是建成功能齐全的地震监测综合处理系统，统一信息发布渠道。

“预警包括监测、产出、服务、响应、应用。”四川地震台台长苏金蓉介绍，系统涉及台站观测、数据处理、信息接受和处置等环节。

沿着蜿蜒山路，穿过被油菜籽掩映的田埂，记者跟随自贡地震监测中心站站长景晟来到九洪地震台。该站始建于上个世纪，经过硬件升级改造，成为四川地震预警系统中2003个台站之一。

“中心站辖区有10个地级市，覆盖三分之二的四川人口。”景晟介绍，多年来，12名中心站工作人员跨山河、攀峭壁，改造老旧台站、选址新建台站，管理维护着413个台站。

闹市里，富顺县邓井关镇富世地震台紧邻当地社区服务中心。富顺县应急管理局自然灾害救援和物资保障股股长王喻文韬说：“每遇极端天气，我们和中心站、社区应急办工作人员经常来巡查，确保设备稳定，为预警系统提供准确数据。”

监测站网不断织密，数据处理逐步升级。“师带徒”进行人工比对、上传数据，十几分钟后对外发布，这是四川地震台工程师黄春梅2013年刚入职时的工作方式。她指着老式预警设备说：“警报声很大，第一次带孩子值夜班，她吓得哇哇哭，从此再也不来了。”

数十年里，老师傅已陆续退休，黄春梅的工作模式也发生了改变——系统自动速报、人工复核、发布信息、产出服务。她说：“目前，我们在四川全省域内实现了秒级地震预警。”

乡村“大喇叭”

公众如何接收数据信息，是建立技术基础的重要环节。一条青衣江，两道红杉树，“五一”长假前，经历灾后重建的雅安市芦山县龙门镇迎来大批游客。过往游客对电线杆上的“大喇叭”感到好奇。

雅安市防震减灾服务中心监测科科长戈培峰介绍，这是地震预警终端+“村村响”广播系统。目前，除了预警大屏、手机APP、小程序等预警终端外，雅安市在47个行政村（社区）和广电中心安装了地震预警信息发布终端。

“依托国家地震烈度速报与预警工程四川子项目、九寨沟地震灾后重建、川滇地震预警示范验证项目和四川西部地震监测能力提升4个项目，2023年9月四川地震烈度速报与预警工程顺利通过验收，标志着四川预警体系正式形成。”四川省地震局监科处一级主任科员杨雪龙说。

技术成熟后，“开门立法”的调研同步推动。“经过多次座谈，《办法》明确地震预警工作的原则是政府主导、部门协同、社会参与。”四川省地震局公共服务处（法规处）一级主任科员王秋韵说。

纳入年度立法计划、征求意见、立法调研、常务会审议、正式公布施行……回顾历程，孙玮说：“厘清主要发布权后，今年2月，《办法》正式公布。”

统一管理制定指南

突出两个做法

自2015年起，福建、云南、北京等地相继出台地震预警管理办法，均强调了政府主导、统筹规划、社会协同、公众参与等原则。

“诚然，从纵向时间和横向空间比对，我们晚了。”孙玮坦言，结合各地经验，《办法》要突出预警工作怎么管、怎么用两个做法。

2019年12月，内江市资中县发生5.2级地震，四川地震烈度速报与预警系统在震后8秒就发出了报警信息。对于首次向社会发布地震信息的情景，黄春梅记忆犹新。截至目前，四川省地震局产出和发布四川及周边4级以上预警信息106次。

在苏金蓉看来，《办法》明确了地震预警项目建设统一规划、统一管理、统一发布的工作机制。她说：“四川已建立‘国—省—市—县’四级地震预警信息发布和服务体系，国省两级统一处理，产出统一信息源，向社会公众免费发布预警信息。”

《办法》还鼓励各类信息服务企事业单位在统一发布的地震预警信息基础上，依法开展满足个性化需求的地震预警信息增值服务。然而，面对市场上各式各样的设备，如何让其符合统一标准？

4月21日，记者在四川省防震减灾技术实验与公共服务基地看到，地震预警技术测试实验室主任江鹏正在用光谱仪、分贝测试仪对预警终端进行检测。他告诉记者：“按照地震预警信息服务专用终端技术要求，要对设备的入网注册、地震预警演练、声音报警、灯光报警等逐项检测，符合标准的终端技术才能获批。”

预警台站工作人员运维调试设备

在社会技术并网方面，经过评估、检测等环节，四川已为27家机构授权发布预警信息。苏金蓉表示，为保证预警信息“不要误”“防止漏”，实验室每年会组织专人对授权单位的能力和技术系统进行评估。

黄春梅介绍，目前，四川建立了紧急地震信息服务平台1个主平台和179个市、县紧急地震信息服务转发平台，省域部署3501套预警专用终端，实现183个区县电视预警。

对于同一条预警信息，距离震中近的人群震感强烈，距离震中远的人群感受不强。孙玮解释道：“公众、政府和行业对预警信息的需求是不同的，因此按照《办法》，四川省地震局制定了地震预警应急处置指南。”

“这份指南涉及施工平台、铁路运行、人员密集场所，目的是减少地震灾害损失。”杨雪龙表示，目前，四川地震预警系统已实现与省级市级应急指挥中心、消防救援队伍、武警部队以及国家电网四川电力公司等对接并提供服务。各方收到信息后，可按照不同方式进行应急处置。

2022年9月5日，四川省泸定县发生6.8级地震，当地消防机构按照预警信息启动地震救援预案和等级响应。四川省消防救援总队信通处工程师张良说：“预警信息除了帮助救援现场的消防员紧急避险外，还可根据受灾程度、范围，搜集灾害信息、辅助救援力量科学调度等。”

记者查阅全国各地的地震预警分类发现，多分为灾害、告知两类。《四川省地震预警应急处置指南》则将预警分为红、橙、黄、蓝四级，对应的地震烈度分别为7度及以上、5度至6度、3度至4度和2度及以下。其中，红、橙预警提供安全避险图文及语音提示，黄、蓝为预警提供安全避险图文告知性提示。

苏金蓉解释：“细化分类分级，既为行业联动提供参考，也能减少对公众日常生活的打扰。”

加强宣传提升技术

延展两个着力点

“注意，地震应急演练开始！”4月底，四川省自贡市汇东实验学校春华校区主楼应急广播响起，该校法制安全办公室副主任彭俊立即发布通知。

“60秒后地震波到达。”悬挂在一楼的地震预警终端发出倒计时，3000名师生迅速撤离，这里是自贡首批安装终端的试点之一。

这是《办法》自今年4月施行后，当地运用预警终端开展演练的场景。

连日来，苏金蓉为四川省21个市州的防震减灾部门开展了《办法》落实讲座，解答基层工作人员提问，告知各行各业预警信息怎么用，如何加强应急联动。她说：“要加强科普宣传，凝聚社会支撑。同时，《办法》也激励我们不断提升预警监测技术和服务能力。”

自《办法》施行以来，杨雪龙接到了多个行业部门和单位咨询定制地震预警信息服务的电话。他说：“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了解地震预警的价值。”

每年“5·12”“11·9”等重要时间节点，自贡市汇东实验学校春华校区师生通过“大手拉小手”活动普及防震减灾知识，带动家人、邻居关注地震预警信息。该校校级干部余兰说：“学校与自贡市地震监测中心签订了合作协议，成立防震减灾应急疏散救援组，将提升防震减灾预警能力的宣传教育作为平安校园的一项重要内容。”

开展防灾减灾演练

在四川，这样的联动不在少数。2022年6月1日，芦山县发生6.1级地震，地震预警终端响起后，四川省芦山中学的学生们迅速抱头下蹲，待情况稳定后，有序向教室外撤离，无人伤亡。

正如彭俊所言：“预警信息为我们争取了几秒甚至数十秒的撤离时间，通过组织经常性排查、每月演练，师生的安全意识和应急处置能力才会不断增强。”

距离学校近40公里的自贡市富顺县狮市镇，曾是沱江主要的运盐驿站，但如今年轻人大多外出工作了。“镇里留守老人、孩子居多，提前预警、及时转移至关重要。”富顺县狮市镇党委组宣委员周芋杉说。

在该镇政府办放置着地震预警广播智能终端，屋外安装了声音可辐射城区的“大喇叭”。富顺县狮市镇应急办工作人员文俊豪一边拿出手机演示，一边说：“这套设备可以精准选择社区（村）进行预警播报，平时还可以播报防震减灾知识。”

“公众、各部门、社会组织联合，地震预警工作才能更好地落实。”自贡市应急管理局震害防御科科长王剑说。

地震预警小程序上线、有线电视播报预警信息、预警信息服务多元化……《办法》带来的变化越来越多。苏金蓉说：“科普宣传仍任重道远，震中盲区预警技术、台站维护、标准测试等工作也要持续攻坚，助力地震预警工作落实落地。”

“四川是自然灾害频发之地，要健全应急管理体系，加强应急力量建设，形成长效机制，系统提升防灾减灾救灾能力。”习近平总书记在四川考察时的殷殷叮嘱犹在耳畔，激励着地震人不断探索防震减灾新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