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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六夜 随船记者航海日志三|船舱下轮机员:24小时待命 睡梦里总觉得有任务来

2018-07-13 14:42:00来源:央广网

  编者按:“金海辉”号货轮于6月21日凌晨离开天津港,承载10.5万吨黑黝黝的煤炭南行至广东珠海,航程近1158海里。此前,央广网记者随轮远行,与海员们经历7天的“奇幻漂流”,揭秘海员真实生活,体味他们的“酸甜苦辣”,也感受新时代下中国140万船员的新风貌。

  6月24日,风和日丽船行驶至长江口附近,遇到暗流。

  第一次明显感受到了船的颠簸还和同行的记者开玩笑说,就像躺在婴儿床上,摇摇晃晃。无论白天黑夜,轰隆隆的轮机声永远追着耳朵响,完全没有想象中乘风破浪、驭水前行的豪迈。从卧室的舷窗望去,船头在茫茫大海中上下起伏。

  阳光蛮横地洒满海面越往南,天气越闷热潮湿。

  随着甲板温度的升高,“金海辉”轮负二层的机舱内温度也在飙升最高可达50度。上方悬挂的测倾仪指针,也随着船体起伏呈规律性左右摇摆。

  其实,如今国内外电影里涉及船舶的内容,大多展示的甲板系的海员,但这只是船上一部分。负责整个船的动力、电力设备的操作和维护,是另一个群体,也就是机舱系轮机长、大管轮、二管轮、三管轮、机工长、机工。

  船舶的行驶、舱内的做饭造水、后甲班的昼夜工作……所有的动力源,都在这里

  

机舱内与外面温度差值近20度

  24小时待命的,陆地工厂设备坏了,大不了不生产嘛,但船上货船内机械设备一旦遇到突发情况,必须及时抢修,否则后果不敢想象。”说这话的是机舱部的“头儿”林东福福州人,但船上没人喊他轮机长,而是称呼“老轨”这是香港那边传过来的叫法同时也带着敬意

  记者从甲板通过垂直扶梯往下进入船体,一股热浪袭来,里面好比一口蒸锅。看到的都是“横七竖八”的钢结构骨架,像一个小型的工厂。一门之隔,完全是两重天,真想赶紧逃离。

  如同踩“梅花桩”一般,在舱内,记者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硬着头皮继续沿着仅有一人宽的楼梯下行,在船底舱尾部穿着色工作服戴着耳塞林东福正在复查污水井设备昨天泵浦突然没了真空,吸不上水了发动机轰隆隆的噪音透过甲板,他与记者面对面几乎在扯着嗓子说话。最近,他的听力又下降了。

  

“老轨”正在巡查舱内设备

  发电机空气增压器转发出的刺耳高音、柴油机持续不断轰鸣的低音、加上各种设备启动运转的高低音,让很多人对进机舱望而却步。“你看这个造水机,把海水煮一下,把煮出来的蒸汽凝结成水,然后这个水再抽出来,变成蒸馏水,可以保证船上生活和工作用水不限时不限量地使用。”

  今年49岁的他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大一长期在高压状态下工作老轨成了一个习惯”:夜里不需要作业、回到房间休息时,从不敢睡死过去,睡梦恍惚中一旦听到机舱发出异常的声响,条件反射似地整个人都会跳起来,坐直了身子,赶紧提上鞋就往机舱跑。

  昨天早上7点,船舱内警报响了很久,几位轮机员搞不定,必须“老将”出马。

  “我在房间听得很清楚,声音不太对。”“老轨”立马紧张起来,带着轮机部12人,大管轮、二管轮、三管轮,还有机工和电机员,协同工作,边排查、边摸索解决方案,奋战了几个小时,才将进口阀、出口阀换掉。“厨房那边电闸停了,今天没办法煮饭这么闷的天儿,舱内如果空调坏了……事无巨细,“老轨”说,像这样的10万吨级散货轮,有时一不留神,都有可能造成几亿元的损失。

  而要捱过这样的日子,不仅“老轨”,其他轮机员也是一样。

  整日待在机舱里,几乎见不到太阳。一头钻进船舱后,即便是潮湿的工作服黏在身上,他们也照样要弯着腰、竖起耳朵从不同的声音中分辨机器的状况。从最底层的机舱底部,到船最高处的烟囱,整个机舱上下好几层要巡查,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们走一圈至少需要2个小时。“没啥,正好免费桑拿,还是套餐,每天都能体验。”机舱部绝大多数是80后、90后话语间带着轻松豁达,他们早就习惯了这些,反倒是记者这个“外人”,密不透风的船舱半个多小时,衣服湿了一大半,油烟味刺鼻,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胃也开始翻滚,“老轨”只能陪我暂回到集控室缓一缓。

  集控室不大,被各种柜子电脑和操作台占去了大半,在操作台上方的监视器上,能观测到全船机器处所重要机器的运行参数和运行状况。

  “您昨晚没睡好,不去休息一会聊天之余,见“老轨”眼里略带血丝。

  淡然一笑:没事儿,习惯了。现在都有些神经质了,经常睡梦里也觉得有任务来了。就连公休回家休息时,水杯放到茶几上,“老轨”都会习惯性地扶一把。在海上,已经干了20当年计划经济时代,老轨报考海事专业也曾怀着无限憧憬:环游世界、劈波斩浪,而那时船员的工资颇具吸引力。“一个船员的收入可以养活一家子人。”他深有体会。

  可如今海员的风光早已不在,但林东福仍乐此不疲。曾在俄罗斯遭遇冰山“九死一生”、年轻时上船前故意少带现金,就怕自己出了意外……从未向家人讲起这些,如今再回想,他早已云淡风轻。

  “现在,很多年轻人可不愿出海咯。”他叹了口气,半开玩笑地和记者说。

  

  船不摇不晃,进港在即,傅华伟喜欢钓钓鱼休整一下

  但也有人愿意干下去。

  “四轨”傅华伟和乐天派的“老轨”最像。

  如果不从事海运相关行业,很多人不知道有“四轨”这么个职务。海上专业,分为海船驾驶和轮机工程两类。四轨的官称是“三管轮”,在船上的级别类似于甲板部的三副。

  海水反复拍打着行驶中的货船船身。夜色降临,甲板上像是房间里关上了一盏灯,漆黑一片。记者溜进舱内房间,去找刚下班的傅华伟聊天。他主要负责船上的生活淡水等处理系统。毕业于福建船政交通职业学院的他,如今工作4

  刚在船上让政委帮忙理过发精神了不少,个子不高爱刷抖音,喜欢看搞笑段子,与老船员相比,27岁的傅华伟反应更快一些但却有些“佛系”。“回到房间,灯一关就是黑天,灯开了就意味着天亮了。不过也好,刚好躲掉家人无休止的‘催婚’。”

  他对寂寞这件事看得很淡,“珍惜当下就好,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傅华伟倒觉得,船上有太多时间学习,可以把业务练扎实。在他的书桌前,贴满了各种新型设备的复杂数据。“船上工作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修理东西差几毫米都不行,你负责的船舱设备涉及的新知识必须得跟上。”

  但尴尬的是,2014年下了船,傅华伟连滴滴打车都不知为何物。这些年,他不少航海专业的同学进了船厂、汽修工厂,改了行,他却选择坚持下来。

  

  “自己选择的路,至少跪着要先走完一段。”他也很欣慰,这几年跑船攒了不少钱,为常年以种植香菇为生的爸妈买了辆车。他觉得,虽然海员的黄金年代过去了,妄自菲薄却也大可不必。

  “海上的生活,有它本身固有的特殊性,有苦有乐有得有失,别的行业也是一样。”

  如果不出意外,再过几年,他将升为二管轮,继续他的航海梦。“我最愿意跑去驾驶台,那里站得高,看得远,让人心胸开阔。”傅华伟咧着嘴干笑,告诉记者,这次下了船要去深圳把女朋友再追回来,但也不是很有把握。“没办法,海员最愧对的就是家属。”每一次他向记者讲起家里的事儿,末了,都是以一声感叹收尾。

  话音刚落又赶忙追问记者:“有认识合适的女生吗?给我们船上的兄弟介绍介绍。”

  /央广网记者 王晶

  /央广网记者 郑重

编辑: 郅怡婧

七天六夜 随船记者航海日志三|船舱下轮机员:24小时待命 睡梦里总觉得有任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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