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记号
2007年7月底,记者在上海采访期间,几番查证,记号的留存者终于浮出水面,正是在协议上签名的上海脐带血库的一位技术主管。
2004年至2006年间,他曾在这家脐带血库工作两年,2006年5月,被辞退。
此前他拒绝任何采访,背负着巨大的压力,却陷于因为签名而难辞其咎的担忧之中。
依其自述,血库的工作时光并不是一段愉快的经历,他说,博士出身的他虽身为技术主管,实际上并无权干涉太多检测事务,每天重要的工作就是在一叠储存协议上签字。
最初,协议书还夹着原始化验单,他尚可在审阅检测结论后才签名,等到后来,送来的就是简单的协议书,什么原始检测单据也没了,有时就是一纸空白的协议书,只需其签字即可。
这位主管觉得不对,曾试图追问,但答复是“老板让你签,你就签吧”。
出于谨慎,他在但凡自己没对照过原始单据就签名的协议书上,刻意留下了记号,随手而就,有时横线,有时画圈,“也算是为自己留存一条后路”。
现在看来,这些被其加注记号的协议书,均是初检不合格而又复检入库的样本。
上海脐带血库早期的检测均是委托上海六院进行,正是这位主管去联系的,他说,他知道六院检测曾出现不少阳性,一直以为会被废弃,可是后来才知道这些不合格的血样均入了库。
另外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前脐带血库工作人员提醒记者,事隔数月甚至一年的复检,检测样本从何而来?据其所知,上海脐带血库在脐带血正式入液氮罐保存前,会在另一冰箱留存两份各2毫升的样本,原本是为了配型时做细胞活力检测所用,问题在于,2毫升不符合做细菌检测的数量要求,依此复检而来的结论如何科学?
而倘若脐带血库动用液氮罐中的保存样本,则必须升温解冻来截取,如此,则整个样本就遭到破坏,失去保存的价值了。
这显然是一个追究真相的致命所在,但遗憾的是,上海脐带血库也好,事后介入调查的上海的卫生行政部门也好,均未给出针对性的回应。
血库说法
2006年10月31日,上海《第一财经日报》披露上海脐带血库涉嫌污染一事。
半个月后,陆怡收到了上海脐带血库诉其名誉侵害的诉状,此前,她曾将自己的遭遇公布于网络论坛,血库认为其蓄意破坏血库的名誉。
上海市卫生局亦紧急介入调查,2007年5月,上海卫生行政部门有了调查结论,称联合调查组采取双盲法监督检查,表明上海脐带血库从采集到检测、运输、制备、运输、保存等环节是受控的。惟一认定的疏漏是,该库在个别初检阳性、复检阴性的脐带血标本检验过程中,违法出具检验报告的规定程序,也就是妈妈们质疑的检测结果未出,而合格结论已下的瑕疵。并称已作行政处罚。
面对汹涌而起的社会质疑,继“二次排查标准说”之后,脐带血库又提出了“有菌脐带血也可移植”的观点。
在妈妈们提供的一次交涉的现场录音显示,血库负责人章毅称,“现在国内外有大量的文献,就是在临床用的时候,细菌是可以控制的,可以处理的,而且放在零下200度当中,细菌绝大部分是死掉的,也有一部分菌种不会生长。”
本报记者就上述技术问题咨询了多位国内脐带血移植权威,为了力求专家们在客观公正的立场上发表观点,记者刻意淡化了上海脐带血库的事件背景,纯以技术问题咨询。但答案依然与上海脐带血库的说法相左。
唐佩弦,中国军事医学科学研究院脐带血权威,明确否定了脐带血细菌检测所谓二次排查标准,他说,只要一次阳性结果,就应该废弃,做再多的检测,呈现再多阴性结果,都无法推翻已有的阳性结论。
这一观点,被中国工程院院士陆道培同样秉持,即便他认同自体库的标准略低于公共库,但一旦检测呈阳性就该废弃,也被其视为原则问题。
而至于所谓的“有菌脐带血也可以移植”的观点,则被一些专家视为不讲常识。“这没有什么好争论的,是最基本的医学常识,不单脐带血,其他血液制品也如此。”唐佩弦说。
而至于脐带血库强调的“国内有大量文献证明”,包括中山大学附属二院黄绍良教授在内的移植专家均明确表示,不仅国内没听说过,国际上也没听说过。黄曾主导完成了中国乃至国际多起同胞或非亲属的脐带血移植手术,是公认的业内权威。
他们均表示,作为移植医生,他们禁止类似含菌血液用于临床。而“一旦将有菌血液用于移植,因为受体的免疫系统脆弱,后果将可能是严重的感染,甚至导致死亡”,广州妇婴医院血液科主任孙新说。
上海脐带血库亦因为坚持上述的自体库入库标准,在移植界已经波及到其公共库的脐带血信誉,一位不愿具名的移植学权威说,一些临床移植医生包括他自己不放心用上海脐带血库的脐带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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