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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的中国人】奔走于巨轮间的70后船长:“海”漂24年 曾与死神擦肩而过

2018-08-20 15:45:00来源:央广网

 

 

  视频拍摄、剪辑:央广网记者郑重

  央广网珠海8月20日消息(记者王晶 郑重)“从运输矿产、粮食到名包、奶粉,目前中国140万船员,支持着我国的海上网络……”8月初,在一艘南行的“金海辉”号巨型散货轮内,44岁的船长于建晨身着白色制服坐在船舱内的实木沙发上,窗外是一片海浪声,夜色将海面重重笼罩。

  20岁开始“跑船”,于建晨从水手到大副,再到船长,足迹踏遍东南亚、日韩等地,期间更是曾多次遭遇船舶事故,险些丧命。作为父亲,他错过了女儿成长的十几年,但作为船长,却见证了中国航运的发展变化。如今,站在改革开放40周年的节点上,他说:“要继续弘扬郭川精神,筑梦海洋强国。”

  

  8月初,中国福建海运集团的“金海辉”号巨型散货轮,航行在宽阔的渤海海面上。(央广网记者 郑重 摄

  船长是怎样“炼”成的?

  凌晨3点,“金海辉”轮驮着10.5万吨煤炭缓慢地抖转身体,在船长于建晨的指挥下逐渐驶离港口。紧张地忙碌了三小时后,当他回到船舱时,衬衫已浸满汗水。面对记者,这位历经风浪洗礼的船长有些局促,双手放在腿上,食指不断轻敲膝盖,挂在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显然,他不太适应这样的“关注”。

  “在海上时间久了,经常接触不到新鲜的人和事,不太习惯。” 于建晨说。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他每天固定7点起床,然后到驾驶台上看海况,为了保障第一时间处理航行中遇到的紧急情况,他的房间在距驾驶台最近的地方。

  航行数月,海上安全这根弦一直紧绷着,即使回到房间休息时,于建晨也从不敢睡死过去。一旦听到船发出异常声响,整个人都会条件反射似地跳起来,提上鞋就往驾驶台跑。

  “只有船靠泊后,走下舷梯那一刻,整个人才彻底放松”,船长在船8个月,通常可以休假3个月。但这个数字并不固定,于建晨最长的在船时间曾突破14个月。“上了舷梯口,家里的事全都不管。也没办法管,在茫茫大海上,只能是有心无力。”

  

  蓝天、白云、碧海、银沙……想象中“美好的生活”,在于建晨看来,更像是考验他定力的“心魔”。(央广网记者 郑重 摄

  船长炼成之路不易。1994年,于建晨从中国第一所航运学校—福建省船政学校毕业,至今已有24年。他在8000多天里,从二级水手、一级水手、驾驶助理、三副、二副、大副,一步一步做到了船上的最高职位,期间更是经历过各式各样令人“难熬”的考试和培训。

  时至今日,于建晨仍记得刚上船时的“囧态”,头昏脑胀,呕吐不止,连饭也吃不下,躺在床上七天不敢动弹;遇到季风或台风时,船即使开足马力顶风而行,仍会一直后退,左右颠簸倾斜达到30度,舷窗与海平面是平的。

  “害怕是真害怕,但时间一长,胆子也就练出来了。”年轻时他觉得跑船也蛮好的,“就当是免费旅游”,但时间一长,也随之变成了一种折磨,“小小的活动空间,不能跑不能跳,加上船左摇右摆,走路都会摇晃。”

  而每年的冬天,都是于建晨最难捱的季节,一眼望不到头的海面,气温低得让人伸不出手来。迎着漫天风雪和零下十几度的低温在户外看船位、打缆绳、下锚,冻得人浑身瑟瑟发抖,海风一吹就足以让身体冻得麻木。

  风浪海盗 危险难料

  “海上行船,最大的天敌是天气。”在水手眼里,平日里于建晨总是沉着冷静,而他的淡定,源于见惯了海上的大风大浪。

  一旦在海上遭遇恶劣天气,靠的不仅仅是设备技术,更重要的是人的意志,“当然还有老天爷给的运气。”于建晨说,有的时候船会被大浪整体抛在水面,绕着中轴线旋转,整个船身像筛子一样摇摆。

  而于建晨印象最深的还是几年前经历过一次台风来袭前的船舶事故。

  “装有集装箱的船刚航行至日本东京湾外围时,舵机却突然失灵,船‘在海上转’”而更令于建晨揪心的是天气,据气象传真图显示,未来48小时内船舶所在位置将遭受十级大风浪的侵袭。

  危险正在逐步逼近,浪高三四米,船横摇达35度,船内所有可移动的物品几乎在摇晃中搬了家,甚至固定好的电视机、洗衣机都被甩了出去。“如果再被风浪狠狠地摇上几下,集装箱位置一旦失去平衡,导致重心移位,后果不堪设想。”

  紧急时刻,还是大副的于建晨一把抄起望远镜,眼睛紧紧盯着前方,他的另一只手死死地抓着舵盘,操控着这艘十万吨的巨轮抵抗风浪。

  

  作为“金海辉”轮上的最高负责人,他必须为价值上亿的船只、货物,更重要的是为19名船员的生命安全负责。(央广网记者 郑重 摄 

  而船上的其他船员则借助船头的风浪,将相当于人三根手指粗的集装箱拉杆固定住,并在剧烈地摇晃中修补破损。

  在狂风中,他们就这样死扛了两天两夜,直到主机修复。

  于建晨说:“倘若当时临场失措指挥不力的话,后果就是灭顶之灾。”

  恶劣的自然条件无法预知,但面对“心怀鬼胎”的海盗,更多的则是要靠智慧和勇气。

  1994年的一个晚上,于建晨所在船只行驶在马六甲海峡附近,“平静的海面,却因为突然出现的海盗而变得危机重重。”于建晨向记者回忆,“当时船上什么武器都没有,由于事情太过突然,船员们全都手足无措。”

  慌乱中,于建晨忽然想起了船上携带的中国五星红旗,“那个年代,附近的海盗们都知道,中国人一定会和他们拼命的。”

  于建晨赶紧把国旗在船上高高升了起来,然后探出头紧紧盯着海盗。

  果然,当远方的海盗船看到船上的中国国旗,竟然一窝疯地逃了。“有的时候,船上的国旗不仅仅是身份的标志,更是船员们的保命符。”

  艰辛与快乐相伴

  曾经,中国船员在停泊港口上岸后,因囊中羞涩,大多只能走马观花看风景。但到了1994年,于建晨每月工资单上的数字就已经变成了2566元,“收入是岸上工作的3-4倍。”

  改革开放让船员成了一份光鲜体面的工作,在许多人还只是刚刚解决了温饱之时,他们已大踏步进入小康生活, “一个船长的收入可以养活一家子人”。

  当时全国沿海城市的一些村庄还掀起了“出海热”,广东、江苏等地甚至出现了不少“船员村”。最初的几年,于建晨常跑福建马尾到香港的航线。那时,福州市马尾区的姑娘都以能够嫁给船员为荣。不仅因为船员有一身时尚的漂亮制服,还因为他们可以按配额从国外免税购买“四大件”(电视机、冰箱、录像机、自行车)。“当时,我带回家里的第一台家用电器是产自日本松下的29寸画中画电视机。”可在那会儿,于建晨最有钱的一位亲戚家里也只有一台9英寸黑白电视。

  “我家就像开小型展览会一样,左邻右舍都来看。”而他给自己买的第一件电子产品则是卡带随身听,在他的印象中,很多人也是从那时开始听小虎队、张国荣的歌曲。另外,由于当时广州物资匮乏,有的船员还做起了“代购”,“买了紧俏的商品再转卖给他人,获得一笔额外收入。”

  不过别看在岸上风光,到了海上,船员们却必须要面对艰辛、漫长的海上时光。

  上世纪90年代,海上的通讯设备远没有现在发达,多数船员选择窝在狭小的房间内消磨时光。久了,心情就难免抑郁起来。

  所有人都只能盼着靠岸,因为靠了岸就能用港口附近邮局的公用电话给家里打电话,就能聚在餐厅播录像带看电影。

  于建晨向记者回忆:“一次,船在马来西亚一处港口抛锚45天,十来盘录像带,每天都是轮着播放,经典电影的台词船员们都会背了;实在看腻了就直接躺在甲板上数星星度日......”

  迈向航海新时代

  告别了改革开放初期一两千吨的铁壳船,如今,自动化操作的几十万吨巨无霸货轮随处可见。每当轮船停靠在国外港口,外国同行问起船是哪里造的时,于建晨总是自豪地回答:“Made in China!”

  在他的记忆里,“以前最早的一代船员跑远洋,只要不使用美金消费,店家根本不理。”可如今,不少国家门店前甚至贴出小纸条特殊标注:“欢迎使用人民币”。他坦言,这些变化都源于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国际地位的提升。

  

  窗外是海浪声,甩掉白天的疲惫,几位船员跟随球员的表现,欢呼、呐喊。(央广网记者 郑重 摄 

  历经40年的发展,船员们的生活条件也得到改善。

  如今船内装上了空调、电视,每天都能看到十几个频道的电视节目。茫茫大海上,虽远离陆地,却时时刻刻都可以看到国内最新动态,信息无盲区。

  然而条件虽然好了,于建晨却又有了新的担忧。

  “高风险、与外隔绝......现在的孩子大多是独生子女,家长也不愿让孩子吃苦,愿意当船员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作为世界海洋大国,我国正面临着船员人才不足的挑战,过半的航校毕业生工作5年后离开。

  “为中国船舶事业多培养一些有远洋技能的船员、驾驶员。”这是于建晨目前最大的愿望。他说:“当了一辈子船员,舍不得这片海”。

编辑: 任姝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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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运输矿产、粮食到名包、奶粉,目前中国140万船员,支持着我国的海上网络……”8月初,在一艘南行的“金海辉”号巨型散货轮内,44岁的船长于建晨身着白色制服坐在船舱内的实木沙发上,窗外是一片海浪声,夜色将海面重重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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