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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摇曳 溱洧河边,听三千年前郑州的情歌

2017-05-02 09:18:00来源:大河报

《诗经》摇曳 溱洧河边,听三千年前郑州的情歌

  郑风苑景区位于新郑市区东部风光旖旎的郑韩故城之畔,溱水之滨。

《诗经》摇曳 溱洧河边,听三千年前郑州的情歌

  【郑韩故城】

  央广网河南分网消息 一千多年前,一个叫乐天的唐朝诗人卸任苏州刺史,返回洛阳途中时,踏上我们的诗歌走廊,取道新郑。他徘徊在新郑的溱洧河边,想起更久远的风神摇曳的郑国风情,心神一荡,脱口诵出一首《经溱洧》:

  “落日驻行骑,沉吟怀古情。

  郑风变已尽,溱洧至今清。

  不见士与女,亦无芍药名。”

  白乐天在这首诗中追念的,是郑州在春秋时代的风情。

  那是一个中国人诗意起步的时代,郑国人穿着葛布缁衣、吃着粗茶淡饭,身处蛮荒,却远望星空、近赏扶苏,用诗来率真地表达自己的情感。

  这种情感,延宕了三千年,只消一声吟诵,便风林秀木,伊人重现——遥想郑国当年,一群敢爱敢恨的女子,在溱洧河边,为中国第一部诗歌经典贡献出了占比最大的情诗。

  这些诗飘荡在诗歌走廊上几千年,是不能抹杀的风景,是郑州先人动听的歌唱。

  【一本正经】

  玄奘“儿歌三百首”,孔子“诗经三百首”

  中国文化本是一本正经的,先秦时,不正经的诸侯要收拾它,它不肯依从,便成了“丧家狗”。但,自从汉武帝与董仲舒合谋将儒学从“丧家狗”变成“家犬”后,中国文化就变了模样。

  比如:老子总是劝爱折腾的诸侯别折腾,墨翟搞“黑社会”团体威胁政府权威,孙武宣称“兵者,诡道也”,《鬼谷子》教人识破帝王心机,佛经老是说生啊死啊的让万岁们不舒服,《商君书》等皇家禁书也不宜公开宣扬。

  总之,以上各家都三观不正,是邪经,要论正经,只有儒家。

  汉武帝时,儒门弟子在政府里掌权,郑重推出儒家“五经”:《诗》、《书》、《礼》、《易》、《春秋》。合乎道德规范的经典只有一部,这就是所谓的一本正经。“五经”里,哪一本最经典哪一本才是正经呢?

  我们就把“经”字加到“五经”每本书名后面,就变成了《易经》、《诗经》、《书经》、《礼经》、《春秋经》。显然,《书经》、《礼经》、《春秋经》拗口,《易经》、《诗经》朗朗上口。

  而《易》全称为《周易》,书分《易经》和《易传》,《易经》只是《周易》的半本,而不是一本。常有人说一本正经,没听过有人说半本正经的。

  所以,一本正经地排除下来,真正的一本正经是:《诗经》。

  《诗经》虽然是文学,但被《四库全书》归到了经部,且被儒家置于群经之首,它和其他经典一起构成了中华文明的源泉和根茎。

  或许会有人质疑:“《易经》才是群经之首!《诗经》那么浅薄,怎么能做群经之首?”

  其实,在先秦时代,《诗经》一直处于首席地位,只是后来,有两个死抠历史不懂诗的后辈,修正了儒家学派创始人的思想。西汉的司马迁要“究天人之际”,开始把阴阳问题弄大了,东汉的班固编了一套《艺文志》,干脆把《周易》列为群经之首。

  把《周易》放在群经之首,世界从此充满忧虑。

  把《诗经》置于群经之首,世界从此处处美丽。

  《西游·降魔篇》里,真正有感化力的,不是正儿八经的佛经,而是“儿歌三百首”,即使“儿歌三百首”被那妖猴撕得粉碎,它也能神奇地连接起来,最后变成召唤如来神掌的《大日如来真经》。熟读儿歌三百首,不成真经也善美。佛法教化人心,也只是一种软力量,使恶者从内瓦解归于善类,万不是一些人所曲解的武力强制。

  同样,即使“诗经三百首”被历史撕得粉碎,也能召唤来中国人的诗性,《诗经》之后,中国摇曳了几千年的诗意。从这个诗的起点,到屈原、到李杜、到苏辛、到李煜、到李清照……这股诗性始终不断,传承至今。这不,隔了三千年,中国诗词大会不是一季又一季地火了吗?

  《诗》成经,并置于群经之首,这一点,必须感谢儒家学派创始人孔子。与网上热传的大唱《将进酒》的“摇滚博导”陈涌海一样,孔子也是学者玩音乐的典型。

  孔子能弹、能唱、能写,会弹古琴、鼓瑟、吹笙、击磬。他很爱唱,几乎走到哪里就唱到哪里,谁唱得好就向谁学。

  孔子周游列国时,曾遭遇极大的艰难险阻,被陈、蔡两国的诸侯派兵围困于山野,断粮七天,每餐只能喝野菜汤,随从的子弟不少人都饿晕了。孔子却乐观地唱着歌、弹着琴。

  孔子逝世前七天,知道风烛将熄,即兴唱出了人生最后一首歌:“泰山坏乎?梁柱摧乎?哲人萎乎?”(《史记·孔子世家》)

  可以说,孔子的一生是民办教师的一生,也是流浪歌手的一生。要说孔子最喜欢的歌曲,还是《诗经》,“诗三百,孔子皆弦歌之”,《诗经》三百首,孔子给每一首都配上了乐曲来演唱。

  孔子这么爱音乐,所以每次招收学生的时候,都会明训:“同学们,为什么不学习《诗》呢?(小子,何莫学夫诗?——《论语》)”

  他更想把这份宝贵知识传授给自己的孩子——独生子孔鲤,他用激将法开导儿子:“不学《诗经》,就不会聊天”。(不学诗,无以言。——《论语》)

  正是因为这份偏爱,孔子才把《诗经》当做群经之首。

  【千种风情】

  青青子衿,岂止悠悠了曹操的心

  孔子对《诗经》有一句非常经典的话:《诗经》会让你跟人聊天时很有水平,看似无意之间便引出话题。(诗,可以兴。——《论语》)

  这是真知灼见。比如,你想说“我爱你”,不用直白表达,只说:“下雨了,我想请你吃饭。”

  食色性也,食色通也。你爱的人一不理你,你就吃不下饭。你的冤家不跟你一起吃饭,你就痛苦地要窒息了。

  这正是为情所苦恼的郑州女孩两千五百年前的心思——

  “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

  这首《狡童》,属于风雅颂中最迷人最清新的部分——“风”,属于“风”中最摇曳多姿的部分——“郑风”。

  “风”,是两三千年前初民的风情,《诗经》的“风”与屈原的《离骚》,后人合称“风骚”。

  诗经有“十五国风”,是周政府从十五个诸侯国中采的流行音乐,共计160篇。政府派出的采诗官当年没有IP意识,在各地搜集诗歌时,没有求证出这些流行歌词的原作者是谁,以至于这些流行几千年的歌词竟然绝大多数没留下作者的名字。幸运的是,我郑州留下了25篇风,这在十五国中是最多的。其中《桧风》4篇创作于桧国(今天的荥阳、新密),《郑风》21篇创作于郑国(范围大致包括今天的郑州、荥阳、登封、新郑一带)。

  《郑风》21篇,19篇是情诗,且大多是女子的情诗。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郑风·山有扶苏》)扶苏是一种大树,秦始皇长子便叫扶苏。扶苏的母亲据说祖籍郑国,就喜欢吟唱这首当地流行的情歌。子都全名叫公孙子都,是郑国的高干子弟,也是春秋第一帅哥,孟子都说,如果你不知道公孙子都是帅哥,就是不长眼。(不知子都之姣者,无目者也。——《孟子·告子上》)一个郑国女孩跟白马王子约会,本想是子都那样的高帅富,约会后才发现,这个男人是个矮矬穷,还时不时爆粗口。在对的时间,遇见错的人,女孩好失望。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郑风·子衿》)。“城阙,是青年们常幽会的地方(闻一多)”,是城门两边的观楼。这个郑国女孩与衣领青青的大才子男友相约在观楼,约定时间到了,他却姗姗来迟,急得女孩来来回回在楼上走了好几遍,边走边念叨:悠悠不忘在我心,一天没见哥的面,如隔三月呀。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本是写佳人思念才子,因为写得太妙,同样思念才子的曹操直接就把这句抄到《短歌行》里了。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郑风·风雨》)人在风雨飘摇的世界里,最易相思,此时,情人冒雨而来,欢喜自然情不自禁。从此两人感情更加深厚,“我们彼此都保存着那份爱,不管风雨再不再来”(《知心爱人》歌词)。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郑风·野有蔓草》)邂逅,大概最能给情侣带来惊喜了。中国最美的词语之一“邂逅”便是来源于此诗。人生在世,生活瞬息万变,前一刻,还在为爱情的不确定而苦恼,下一刻,一场邂逅,就会使人从枯槁立马变得鲜活。春晨的郊野,春草缀满露珠,在初日的照耀下,明澈晶莹。在这清丽的郊外,一位美丽的姑娘含情不语,飘然而至,那露水般晶莹的美目,顾盼流转。良辰美景,邂逅丽人,一见钟情,便携手藏入芳林深处。这一刻,人们开始相信命运、相信缘分、相信一见钟情。

  看了这些诗,遥想两三千年前恋爱中的郑国姑娘小伙,其情态与今日的郑州少女少男们,又有多少分别?

  【春水荡漾】

  三月三日天气新,溱洧水边多丽人

  一座城,因为有了水而显得灵动。常在河边走,哪能不荡漾?《郑风》集中记录了春秋时代一群郑州女人的爱与哀愁,她们的生活因为有水而摇曳多姿。

  那时候,郑城的西南门交汇了两条河流:溱(音zhēn)洧(音wěi)二水。溱水现在叫黄水河,溱水与洧水两河汇流后流经新郑南关和长葛官厅段的那一段叫双洎(音jì)河。

  清明节后,大河报记者一行特意到新郑打探这两条河的现状。之前被垃圾包围的双洎河正在实施生态水系治理,站在双洎河大桥上放眼望去,有人正乘舟打捞垃圾,河水淤泥渐少,水色渐绿。两只水鸭在此嬉戏,时而飞起,时而入水。黄水河旁的郑风苑公园已经免费对公众开放,那里花木繁密,林静宜人,200亩绿水静悄悄地流淌,闪动着粼粼的水光。

  情歌多多美女多多的《郑风》就产生在这秀丽的溱洧河畔。

  “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蕳兮。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于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这首《郑风·溱洧》写的是当年的情人节——三月初三上巳节的情景——男男女女在河边以兰草撩水互相戏谑,互赠芍药香草。

  芍药的别名是“江蓠”,谐音“将离”,意为分手。古时男女想分手时,给对方的东西就是芍药。《诗经:越古老,越美好》(曲黎敏著)这样解读:

  “赠之以芍药”属于爱情表达的正话反说,明明想在一起,可又羞怯地怕遭到拒绝,于是以开玩笑的方式遮挡自己内心的热烈。“相谑”就是互相开玩笑,女孩说:你不跟我去啊,不跟我去的话,那我可和你分手啦,我找别人去喽。

  这首诗刻在郑风苑公园进南门的第一面墙上,格外瞩目,记者不重复其翻译,试着给这首诗来个穿越式翻译:

  郑国人的爱情之河,一条叫溱河,一条叫洧河,三月春来荡漾绿波。男生女生们手拿兰草开心游乐。女生说:“去河边压马路吧?”男生说:“我已压过,腿酸。”“不嘛不嘛,再陪我去走走!”两人骑着摩拜单车,到了洧河那边,哇,人好多,男男女女互加微信。我扫你二维码,你快点击通过啊,你藏起来手机干吗?你不让我扫,哼,我以后就不理你了。

  三月三日天气新,溱洧水边多丽人。还是三月初三,还是溱洧河边,《郑风·蹇裳》里的美女更任性——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我思,岂无他士?狂童之狂也且!”

  褰(音qiān)是提着,古人上衣为衣,下衣为裳,裳就是裙子,古代中国男人有点像现在的苏格兰男子,穿裙装。中原男人到了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时候才有裤子。

  诗中的姑娘说:你若爱我想我,赶紧提着裙子过河来见我,你要不想我,难道没有别人想我爱我吗?你这个傻小子啊……

  这是激励?是试探?还是挑战?遥想两千多年前,溱洧河畔,春光明媚,河水清清却还冰凉,姑娘们泼辣地鼓动河对岸的男孩:哥,你大胆地过河来!

  今日的金水河畔、如意湖畔,可曾见这样泼辣的女孩?记者 田震 文 李康 洪波 摄影

编辑: 松涛
关键词: 诗经;采诗官;摩拜;情歌;郑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