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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迷还是信念?广东老人用一生技艺传承广东木偶戏

2017-04-27 14:54:00来源:广州日报

  西关深藏木偶“神”与“魂”

  有“西关木偶之父”也有上台“戏魂”

  坚信粤式木偶戏可成高雅艺术

 

叶寿春和他制作的木偶。

 

崔克勤在表演“东坡醉月”。

 

  据广州日报报道:“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木头人”是许多人儿时最喜欢玩的游戏。

  而叶寿春与崔克勤的工作,就是让木头制作成的木偶,既能够说话,又能够动作灵活。

  83岁的叶寿春至今住在广州老西关,他终身在做的,就是让自己雕刻的木偶,能够活灵活现,具备像人一样的“神情”。

  60岁的崔克勤则说,他相信木偶也可以有着“灵魂”,而他就是要将木偶的灵魂,在舞台上显露给观众。

  一个年过花甲,一个岁至耄耋,他们都在用一生的技艺,传承悠久的广东木偶戏。

 

  叶寿春:六十年痴迷刻木偶

  83岁的叶寿春,迄今已经制作木偶60余年,由于其制作的木偶表情细腻,也被称为是“西关木偶之父”。

  叶师傅的家在荔湾湖旁边,如今每天除了摆弄下自己的木偶,在天气好时,还会从家中走出来,到荔湾湖公园里逛逛。

  在湖边的“西关大屋”中,经常会传来韵律宛转悠扬的粤剧,“最初的木偶戏,唱的就是粤剧。”

 

  一个木偶值十斗谷

  1934年,叶寿春出生在廉江市青平镇白银坡村。除了务农,他们家还有个特殊的手艺,就是做木偶。

  叶寿春说,他太公叶绍青在家排行老四,从小迷恋看大戏,长大后开始尝试用泥巴雕刻木偶,后来又改用木头。经过一番摸索,太公做出了眼、口、颈均能活动的木偶,并开始对外售卖。

  木偶越做越好,买的人越来越多了,“叶四木偶”的名声就在粤西地区传开了。

  祖父叶文芳子承父业,对木偶的眼睛结构做了进一步改良,让木偶的眼珠可以上下左右活动,表情更加生动丰富。

  之后,乡里、县里的戏班一有木偶表演,都会向叶家购买木偶。“别人家的木偶三斗谷可以买一只,叶家的木偶值十斗谷。”

  年幼时,叶寿春就一直跟着祖父叶文芳帮手制作木偶。他最初学做木偶也是为了帮补家用。

  在粤西农村地区,至今仍然保留着在婚丧嫁娶等重要日子,请当地木偶戏班子表演的传统。

  而制作木偶的叶家,自然而然地也要为表演制作新的木偶,为旧木偶重新上彩。“我每天白天就跟着祖父在床上雕刻木偶,晚上把一床木偶堆到一边,又跟祖父一起睡在同一张床上。”

  在观众眼中,木偶具备了其角色的意义,眼前的木偶似乎并不是木偶,而是真正的“鬼怪”与“人物”。

  但在叶寿春的眼中,木偶就是木偶,他从来没觉得和自己制作的木偶一起睡觉有什么不适,“做木偶是为了生计。”

 

  初来广州一票难求

  在叶寿春20多岁时,他的未来迎来了一个转折。他们家的木偶被家乡之外的人发现了。

  1956年,广东省木偶剧团成立,剧团在到处寻找制作木偶的手艺人,由于叶文芳制作的木偶表情丰富、细腻,他受邀加入了剧团。

  叶寿春也于1957年随祖父来到广州,继续学习制作木偶。

  “来到广州之后,我才独立制作了人生中第一个木偶。”叶寿春说,在祖父的眼中,他始终都是一个还需继续学习的学生。

  来到广州,叶寿春见到了更大的城市,也看到了更多人为木偶戏而“疯狂”。当时,剧团的木偶戏每一个剧推出后,就会出现一票难求的盛况,男女老少都齐聚文化公园看木偶戏,“即便是剧团的家属,最多也只能领两张票”。

  至今,叶寿春仍然觉得自己制作的木偶没有祖父做得那么细腻,他只是在制作工艺上进行了改良。在他的心中,祖父始终都是一个座难以逾越的高山。

  在提到祖父去世时,他用手指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如今,祖父的木偶被广州的文化部门收藏起来了,这也是对叶文芳制作木偶水平的肯定。

 

  把漂亮的人画在木偶上

  每当制作新木偶时,叶寿春都会回一趟老家,寻找最好的白汁木。“用这种木做出来的木偶不容易起线、耐久,最长可保存几百年。”

  此外,叶寿春尝试了更多新材料,应用到制作木偶当中。他用了更为耐久的油画颜料来给木偶化妆上色,这也使得后来的木偶无论是面相,还是肢体都能历久弥新。

  跟随祖父学艺的过程中,他还将祖父“察言观色”的技艺学习了下来。

  “每当看到漂亮的人,我都会用心记下来,然后雕刻在木偶人物的表情上。”叶寿春说,他总是去观察那些有性格特点的人物,无论是丑,或者是美,都用心记录下来。人高兴时的表情,人生气时的表情,人苦恼时的表情,都要一点一滴地记忆在心里,才能通过刻刀呈现在木偶上。

  经过多年的努力,剧团也迎来了辉煌的时刻,在全国木偶皮影戏会演中,广东木偶戏脱颖而出,“当时外面的人谁也想不到,木偶戏还能这么演。”

  叶寿春制作的木偶,活灵活现,表情细腻。演出后,还有外省的剧团专门派人,向叶寿春学艺制作木偶。于是,叶寿春也被称为是“西关木偶之父”。

  如今,叶寿春的家中,还零乱地放着各种制作木偶的工具,在家人回老家时,他也会嘱托他们带回一块好木头,让他继续做木偶。

  “现在年纪大了,做两三个小时就要歇歇了。”叶寿春说,不久前,有一个河南的大学生,专门从河南坐车到了广州,并找到了他的家中,为的只是“看看我这个做木偶的”。

 

  崔克勤:一上台就要“打鸡血”

  “作为一个演员,你一上台就该像打了鸡血一样,迷恋这个舞台,如果一上台就萎靡不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做演员。”崔克勤说。

  没有音乐,崔克勤口中自己打着节拍,舞动的木偶有板有眼。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崔克勤,手臂肌肉异常发达,在他举动木偶的瞬间,肌肉的线条清晰可见。演到高潮时,他整个人就如手中的木偶——醉酒问月的苏东坡一样,变得摇摇晃晃。

 

  从B角到A角

  “我小时候有两个梦想,一个是当演员,另一个是当老师,现在看来,我都做到了。”崔克勤笑着说,他从小就在湛江生活长大,但奇怪的是,进入木偶剧团之前,几乎没有看过木偶戏。

  小时候,他经常会和大人一起去看戏,特别羡慕戏中能够扮演角色的演员,每次看完戏回家后,他都会模仿戏中角色人物的表情、动作、说话的方式。他心里觉得,当演员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然而在所有人的眼中,崔克勤成为一名老师,似乎更加符合他的性格。

  1975年,高中毕业之后他成为了一名中学音乐老师,还负责学校的宣传队。但仅仅过了三个月,他就选择了离开湛江,到广州求学。

  他介绍说,当时省里有专门的老师到广东各地招生,我就报名参加了,最后被选上学习木偶表演。“那时叫广州市中等文化艺术学校,按照现在的说法,就是一个中专。”

  “在剧团里,分为A角、B角、C角,如果A角在,B角基本就很难上。”崔克勤说,在初入剧团的时候,他也并不是从A角做起的,在很多剧目里,他还是从B角甚至C角开始做起。

  他扮演《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中的唐僧,一次到外地演出时,由于A角水土不服,作为B角的他终于有了上场的机会。

  “那次演出可以说是失败的。”至今,他仍然记得打灯的灯光师说的一句话——“板得就像一根柴”,木偶的动作不协调,而且都硬邦邦的。

  这件事之后,他也开始仔细总结自己的“失败”,一是由于自己当时属于临时上场,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太紧张了;另外则是由于自己对于新木偶不熟悉。

  找到原因后,他就自己加练了起来。最后,当其再次作为B角上场的时候,获得了极好的反响,“之后,有重要表演的时候,我就被领导叫上场表演。”

  最终,他成功把自己从B角变成了A角。“我现在也和团里的年轻演员讲,作为B角不要灰心,A角、B角实际上都是公平的。”

 

  木偶是有“灵魂”的

  “我的第一个代表作,应该算是《哪吒闹海》。”

  崔克勤回忆说,当时演这部戏,正是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的动画片《哪吒闹海》引起全国轰动的时候,用木偶再演这部剧,是否能够取得成功还是个问号。最后,剧团讨论的结果是,还可以创作,因为动画电影是平面的,而木偶则是立体的,电影是在荧屏上的,是间接的,而木偶是在现场的,是直接的。

  木偶剧《哪吒闹海》刚刚推出,就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在演,没有B角。”崔克勤说,由于该剧反响热烈,剧场不得不加演,最多的时候一天要演出四场,而每场的时间大概都要100分钟。“可能当时也年轻,根本不觉得累。”

  1987年,崔克勤创作了《木偶长绸舞》,将木偶和人都作为演出的一部分,至今仍常演不衰。“这段演出中,人和木偶都成为了表演的一部分,要相互协调,相互倚靠。”

  也正是如此,人和木偶有了感情的交流,有了彼此灵魂的交流。“木偶也要有‘灵魂’。”

 

  木偶戏也能阳春白雪

  “木偶要‘灵活’到人们能够看到它的呼吸,看到它感情的延续,看到它情绪的不断变化。”崔克勤说,自己除了木偶表演之外,业余时间最喜欢干的事,就是看韩剧。“韩剧里面刻画的人物、人性都十分深刻。”他解释说,人性是错综复杂的,就算是一个非常好的人,可能也有内心阴暗的一面,而就算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同样有着善良的一面。

  他举例说,《太阳的后裔》中女医生的爱情,表现得很自然,也很感人。

  崔克勤说,小小的木偶不一定就是“下里巴人”,同样可以成为“阳春白雪”,成为一件高级的“艺术品”。一位英国的木偶艺术家曾经告诉他,有的时候,悲剧用木偶去表演,可能会更加感动人。“我也希望自己能够达到这样的境界,将木偶表演得那么细腻、真实。”

编辑: 王雪薇
关键词: 广东;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