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剧故事

                                   河阳情

吕卉

在张家港河阳山下一个古老的小镇，这里有千年的银杏树、斑驳的石桥、幽静的古庙，田头、豆棚下、小桥边、河两岸，到处可以听到婉转的山歌，那是乡亲们在行舟、车水、栽秧、打场、挑担时引吭高歌。

    上世纪50年代，童年小鱼儿和邻居水妹儿挤在人群中观看河阳山上盛大的对歌会。人们铜担挑的，肩上背的挑的都是山歌书，山歌手20个一边，对起歌来从日出对到满月，小鱼儿听得如痴如醉。

对歌会的美好记忆，将山歌深深地印在小鱼儿的心里，他尤其喜欢田间对歌的景象。江南水乡的情景、情调，农民们劳动时唱山歌的快乐，像画又像诗。青年小鱼儿在田间地头、在深夜的油灯下向乡邻和母亲求教、收集着河阳山歌。

公社的大喇叭沸沸扬扬着“破四旧”，不准唱老式歌，要唱新社会新歌。“文革”开始了，小鱼儿辛苦搜集的歌本毁于一炬，爱唱山歌的母亲不堪凌辱抑郁而死，青梅竹马的水妹儿也被迫嫁给别人。小鱼儿绝望了！

他顺着长江游荡，想把自己交给流水，突然间，他听到船民们雄浑阳刚的劳动号子（《斫竹歌》），那是强体力劳动时散发出来的自然而然的豪气，是生活本身的力量。他不知道那叫什么歌，只觉得一股原始的生命力又回到身上，让他继续活下去。

这是他第一次抗争，和命运的抗争！

时光流转，小鱼儿娶妻、生子，过着和旁人一样的生活。但私下里，依然悄悄收集、整理、研究着山歌。妻子不理解离他而去，家中断粮了，儿子饿得哇哇叫，他还在抄写、沉吟着山歌。

守寡回到娘家的水妹儿偷偷送来新打的稻谷，发现他家的米缸空空荡荡，发誓怎么也要让他吃饱肚子写歌。俩人边舂稻谷边轻轻唱起久远的歌谣……这是他和困苦生活的抗争！

八十年代，春风吹拂，人们封闭已久的心灵开始苏醒。已届中年的小鱼儿加快搜集山歌的步伐，四下寻找山歌手。

可是经过岁月和磨难，昔日漫山遍野的山歌手和他们的歌声已经埋藏起来了。他一个村一个村地去问去找，像挖掘被埋藏的珠宝。可很多山歌手有顾虑，不是吓得推脱、逃走，就是只要有第三个人在场就不敢唱，面对面唱时也只肯唱几首。而且多年没唱，许多歌词不记得了。他忧虑，他知道，许多山歌本被毁了，即使有，也是山歌手们冒着生命危险保存下来的。怎么能够轻易地拿出来呢？他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抗争——和岁月，和山歌手们的惧怕心理！

水妹儿悄悄告诉他，有个叫“老山爷”的老伯，孤身住在河阳山上，他藏着珍贵的山歌本，没人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对着山峦唱歌。小鱼儿朝着河阳山出发了。

第一天去，老山爷冷冷地说：我不会唱山歌，也没有什么歌本。

第二天去，雷雨交加，老山爷看着落汤鸡一般的小鱼儿说：你别再来了。山歌本，以前有过几本，都烧掉了。

第三天，天还没亮，小鱼儿挑着新鲜的蔬菜守候在老山爷的窝棚前，又累又困，睡着了。

清晨，鸟儿鸣叫，老山爷兴致勃勃对着大山歌唱，小鱼儿醒了，静静地欣赏。当老山爷边砍柴边唱起一首熟悉的歌谣时，小鱼儿鼓起掌来。他问老山爷这叫什么歌，老山爷说叫《斫竹歌》，是打猎、劳动的时候唱的，还伴随有动作。小鱼儿问这歌是哪里来的，老山爷说是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

老山爷问小鱼儿怎么又来了，小鱼儿笑着说：我知道您藏着山歌本，您要是不给我看，我就天天来。对了，山上蔬菜少，我还能顺便挑点菜来，您的嘴唇都起火气泡了！

老山爷沉吟片刻，问：你要山歌本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