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诸暨台 赵卫明

　　不知道是不是一种巧合，几乎在同一个时间的节点上，历史广播连续剧《万民伞》与现实电视连续剧《人民的名义》呈现在各自的媒介天空中，也不可避免地引来某些交集，引发种种思考。

　　拿历史与现实进行观照与比较，这两部作品不约而同所高扬的人民性书写，成为它们贯穿其中的灵魂。表面上看，它们圈粉无数，在于直面世态写实，戳到了社会的痛点，根本还在于有血有肉有灵魂。

　　作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本质所在，人民性反映在文艺作品，就是要表现现实社会中人民的利益诉求，书写人民生活与奋斗精神，提高人民的主体力量与精神素营。其中，用作品回答“人民心目中的好官员该以何种形象示人、人民期需何种好官员”的亘古命题同时，还必须作答“当好官员的终极价值何在”这一深层追问。

　　显然，反映在后一个追问上声音稀落，即使个别作品有所涉足也只是一味的“青天”道德圣化，缺乏直击心灵的应有力度与深度。历史广播连续剧《万民伞》迎难而上，就是要在这片文艺的荒原踩上一串或深或浅的足迹。

　　因为历史连着现实，人民性书写从某种意义上说无非是一种创作的态度与取向。

　　有人说，青天的存在依附于政治的腐败。换而言之，皇权专制才会产生青天这一特例。

　　此话看似不乏现代民主意识，很有几分书生意气的幼稚。

　　其实，这种乍看惊世骇俗的观点一点都不新鲜，持论者捧着美国民主启蒙读物《常识》，无非又是一次背书。

　　世道的现实不信太过理性的预期，它会一次次击碎这种幻想中的梦呓。即使大众的娱乐，在中国二千多年的戏曲舞台上，从窦娥演到秦香莲，哭哭啼啼跪求在一座座衙门前，不敢奢望朝政海晏河清，只求个体冤屈一朝昭雪。因此，平头百姓只能与捉摸不定的命运赌上一把，天降青天算是博彩中奖，拨云见天。

　　如果有人劝导遍跪三司而求告无门的蒙冤者，不再祈求清官老爷，转而去静待政治清明，那么，他一定会把你当作疯子。站着说话的人不腰疼，又怎能感受跪哭的蒙冤者，正经受着火燎眉毛与情势危殆！

　　命如草芥，中国百姓自顾不暇，你又怎能期望他为海市蜃楼般的民主挺身而出，表达为自己为社会改变的意见？

　　也不要撇开残酷的现实，去苛求中国的百姓。几千年的封建社会，愚民放牧，百姓形同蝼蚁，沦为羊化的无意识直立动物，看似成群结队，形不散的背后，实则早已神不守舍。

　　果真如此吗？不见得。

　　历史终于轮到诸暨人，颠覆性地书写过一回传奇。

　　四百多年前，在明代万历朝，有位叫刘光复的御史，无意间卷入“国本之争”——储君立太子的汹涌漩涡，得罪皇上，打入天牢。

　　京城很远，却离诸暨很近。因为这个刘光复知县诸暨，造福黎民，刚擢升为京官就摊上事儿了。宫闱很深，却与百姓攸关。因为诸暨百姓特爱讲政治，你皇帝去嫡立庶有违道统，危及国本，皇家之事从来无小事，事关社稷。

　　就这样，诸暨百姓与皇上较上了劲，把“木柁”的地域性格淋漓尽致、生动无比地诠释了一通。于私，他们不能知恩不报；于公，他们不能坐视不管。在资讯极不发达的那时，全县百姓的心呼拉拉地拧成一股绳，同声相应，具万民状，制万民伞，把官员的恩德与群体的诉求，真实地表达在独特的又极具隆重的载体上。并且，一致推选胆识才具兼备的秀才周国琳为代表，进京申冤，迫使万历皇帝收回成命……

　　为一个离任的前父母官请命，这样的事翻遍汗牛充栋的史书，并不多见。

　　历史这样写，广播剧《万民伞》照实演。虽说是一部历史剧，它的主题很现代：人民才是真正的英雄和创造历史的动力。

　　可见，即使在封建专制社会，中国百姓也从来不是一昧地匍匐在皇权脚下，被动仰仗皇恩或青天的鼻息，乞求苟活的。从孟子的“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到林则徐的“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再到鲁迅的“自古就有拼命硬干的人，就有舍身求法的人，就有为民请命的人”，不仅是官与士的信念，更是黎民苍生的执念，由此扛起了横亘数千年而不垮的中国脊梁。他们有大义，有理想，有血性，敢于虎口捋须，勇于龙麟倒披，九死一生，前赴后继。

　　风雨如磐望云霓。我们敬仰那些为民请命的青天，拯民于水火。他们的恩德居功至伟，正如西哲所言，“拯救一个生命，就是拯救了一个世界。”不过，作为官家家史的史乘典籍，有意或无意忽略和回避了一个事实：真正的青天是百姓！

　　这个历史真相，屏蔽已久，我们一直没有好好写足。即使到了资讯发达、传媒过剩的今天，又何曾见到过百姓“为官请民”的逆天故事？

　　并不是穿上西装外套，都是现代剧；也并不是按上“人民”，就是以他名义行道。观剧经验提醒着我们，后来的不少影视，虽然号称现实题材，贴着反腐标签，其实一直在传统清官戏的老路上打转，难逃窠臼。

　　从这个意义上说，秉持唯物史观，坚守大众书写，广播剧《万民伞》是一部历史剧中的“人民名义”。

　　正因如此，全国多家电台热播、从中央到地方媒体给予热情评论或报道，也不足为奇了。

　　                 （本文作者系《万民伞》编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