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剧根据全国劳动模范、“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优秀灯塔工叶中央一家世代守护灯塔之先进事迹创作。
海风起来了,掠过崖壁上零星的野花,和海边低矮的树梢,扰动着叶中央花白的头发。
走过一片杂树林,海边的崖间,耸立着一座高塔,孤独而庄严。
“我的灯塔!”老人皱纹密布的脸上,有了一丝悸动,他的步子急促起来。退休15年后,在孙子的陪伴下,他重回白节岛。
......
在2000多平方公里的浙东海域上,矗立着12座灯塔。这些灯塔,曾经留下了叶中央的祖父、父亲和他一辈子的足迹,后来是他的儿子,而现在,接班的是他的孙子。
五代坚守,百年传承。在无数个孤独的夜晚,他们守望着大海中的一点灯光,在寂寥的星空下,倾听着萧萧的海风吟唱一首古老的守塔人之歌。
一座小岛,一座灯塔,几个守塔人夜以继日地守护。他们就是给大海点灯的人。
“如果你被禁锢在一片网球场大小的岩石上,一困就是一个月,在暴风雨的季节也许更长一点,你会有什么感觉呢?如果你结了婚,你看不到自己的妻子,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女情况如何……”英国著名作家伍尔夫在小说《到灯塔去》里这样写道。而对于叶中央来说,这是他41年在孤岛上守护灯塔的真实生活。
出生于1940年的叶中央从20岁开始正式上塔,辗转守护过浙东海域半洋、花鸟、白节山、鱼腥脑、菜花、七里屿、太平、大排山等近十座灯塔,用闪烁的光亮温暖了一个个航道。
远离海岛的人们对于灯塔总是充满想象,但是,对于守灯人的生活却知之甚少,何况是在现代,尤其是像GPS这样的科技手段成为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人们或许想知道,这些守灯人眼里的灯塔还有哪些意义?
“把生命献给了光明”
“我一辈子的工作,就是给大海燃灯,让航船平安回家,却没有让自己的亲人平安归来。”
鱼腥脑灯塔,伫立于舟山群岛中火山列岛最西边的鱼腥脑岛之颠,在岱山以西约12海里处。这是一座黑色石砌圆塔,由英国人赫特建于清同治11年。就在这座灯塔下,叶中央的父亲、灯塔守者叶阿岳“把生命献给了光明”。那个痛苦的清晨是叶中央生命记忆的起点。
1944年,叶中央5岁。他和父母一起生活在父亲叶阿岳驻守的鱼腥脑灯塔上。10月的一个凌晨,台风骤至。停泊在灯塔下定期送生活物资的小船,在暴怒的海面上载沉载浮。紧急之下,船老大喊叫灯塔工救援。叶阿岳冲出灯塔,一头扎进狂风暴雨中,想把小船转到背风处。突然,一个滔天巨浪扑来,送生活物资的船被打翻,叶阿岳被卷入大海。
眼睁睁看着父亲在海浪中挣扎、沉没,听着母亲呼天抢地的哭喊,叶中央仿佛一瞬间长大了。从那一天起,叶中央记住了海岛上所有的事。20岁那年,爷爷说:“到灯塔去吧!”叶中央就成了一名灯塔工。
“处境岑寂,与世隔绝,一灯孤悬,四周幽暗,海风挟势以狂吼,怒潮排空而袭击,时有船只覆没之惨,常闻舟子呼援之声,气象险恶,诚足以惊世而骇俗也。”《中国沿海灯塔志》里刻画的这种气象险恶的命运,再次无情地打击了把满腔热情倾注在灯塔上的年轻的叶中央。
1971年春节前夕,驻守在三星岛上的叶中央,为了让其他灯塔工能回家过年,叶中央主动留在了岛上。整整一年没有见到家人的叶中央,捎信让妻子带着两个女儿来岛上过个团圆年。他满心欢喜地等待着,然而,等来的却是一个噩耗:在来岛的途中,妻子乘坐的船翻了,五人遇难,包括叶中央年仅29岁的妻子和5岁的小女儿。
如灯塔石般坚强的汉子肝肠寸断。自己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守塔上,每年只有15天假期,只能回一次家,繁重的家务落在了妻子身上,贤惠的妻子很少有怨言,总是默默承受。聪明伶俐的小女儿是他的掌上明珠,难得的几次相聚,总是一碰面,就仰起可爱的笑脸,问他要糖吃......
一连数月,悔恨、自责,让叶中央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他几乎每天带上一把糖,去妻女的坟头,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大家劝他,不要再留在荒岛上了,家里还有一儿一女需要他照料呢。叶中央动摇了,他开始寻找下岛后的工作。但是,每当夜深人静,他的眼前总会闪烁灯塔的光芒。光线穿过雾层,莹然,灿然,直射到心上来,如招呼,如接引。这是灯塔在召唤,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奔向它。
一家三代,三位亲人因为守塔而离他远去,叶中央却更坚定了守塔的心,亲人的命运让他对灯塔产生了更为深沉的情感。只是这回,叶中央去了爷爷守过的白节山岛,白节也成了他守塔时间最长的一座灯塔。
守塔工作繁琐而单调:塔身要定期打漆,机器定期保养、维修,每个小时就要上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唯有如此,灯塔才能发光。
台风夜,狂暴的海风带着恐怖的尖啸声横扫过来,给塔灯上弦的时间到了。“人在灯亮”,这是灯塔人守岛的庄严使命。叶中央冲进时速130公里的台风,抓住值班室和灯塔之间拴着的“安全绳”,在风雨中艰难爬行。在这危险的海岸上,100米长的路,爬了足足半个小时,腿上手上全被尖利的礁石割破了。
岛上没有淡水,吃的用的全靠雨天蓄下的雨水,这雨水储久了,喝多了容易生病。遇上台风天,补给船无法过来,断粮断菜是常事。叶中央说,有一次一个月没来补给,只能用酱油汤泡饭。最惨的一次,岛上5个男人7天全部的伙食,竟只有一个约5公斤重的冬瓜。
灯塔用潮水弹奏着大海,无人倾听的夜曲。一年又一年地过去了,除了灯塔,只有灯塔工。在岛上,狗都会忧郁。叶中央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去上海领奖的时候,面对繁华的街道,迈不开过马路的脚步。
难以望穿的孤独,在叶中央生命的航行中扮演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角色?“如果要我在事业和亲人面前做出选择,我会选择亲人。这是我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叶中央无法释怀,“我总是常常想起他们。电视看着看着就伤心,想到他们连电视机都没有见过……”
1984年,上海航道局镇海航标区招收灯塔工。报名人数不足,叶中央想起了高中毕业在家开拖拉机的儿子叶静虎。他对儿子说:“到灯塔去吧。”
叶静虎想不通:自己收入不错,干嘛要去灯塔受苦?“父亲就劝我说,你的祖父解放前就是灯塔工,守了一辈子,你小时候不是很喜欢看灯塔吗?如果你不去,也要有人去,却没你对灯塔了解,你不去谁去呢?”
上岛之后的艰苦仍然超出叶静虎的想象。所有的事都要靠自己。叶静虎在铲油漆时,铁锈把裸露的皮肤刺得血迹斑斑,高温天热得没法穿衣服。岛礁上缺少泥土,腿肿胀。每次回大岛,他都要背些泥土过去,晚上铺在席子底下,腿肿胀才好受些。
“到灯塔去吧”孙子叶超群说:“爷爷一直坚守着的不止是这些灯塔,还有那些他所爱的人。”
2013年,孙子叶超群登上了七里屿灯塔。叶超群无法说出到底是什么力量推动他摒弃车水马龙的城市生活,来到几近荒芜的海岛上守灯塔。“到灯塔去吧”,这在其他家庭可能是会遇到阻挠的事情,在他的家族来说,似乎更像是命运的昭示。
叶中央时代的灯塔中浮在水银上的牛眼透镜,如今已经更迭成了叶超群时代的自动化的灯塔,与世隔绝的生活环境也变成了网络通讯信号全覆盖。一切似乎都变样了,不变的是守护本身。很多渔民说:“在海上他们一望见灯塔的光,心里就踏实了,因为知道马上就要到家了!”
一百多年过去了,海峡中来来回回的船只在变,守塔的人在变,始终不变的,是守塔人的情怀。如果说,祖辈、父辈百年守塔,留下的是一种如大海般深沉的情感,一种如礁石般坚硬的精神,那么,对于叶超群这个第五代守塔人而言,就是要超越家族职业的囿限,把这份情感和精神,升华为全社会的共同遗产,传下去,并融入这个时代。
“看灯塔是一种最伟大、最高尚,而又最富有诗意的生活……”这是冰心年少时希望成为一名守塔者的剖白。让我们借用冰心的话:“祝福有海水处无数塔中的燃灯者!愿海水向他长绿,愿海山向他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