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梁泓漪

  侯军的才气常常让人出其不意,文风优雅广博,给人厚和实的感觉。我对他的深层次认识,缘于看过他的《孤独的大师》。此书让我深感意外,在浏览与阅读的体察中,它让我们与那些曾在人类文化活动中特立独行的高贵灵魂,于咫尺间进行直接而朴素的接触。

且与孤独高贵的灵魂触碰一回

  《孤独的大师》 侯军著 商务印书馆

  18年前,《孤独的大师》初版的封面设计得非常简单,却像一幅凿出来的版画,简洁干净,大气宁静。封面上的人物是神态忧伤的达·芬奇,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是历经无尽悲怆和苦难后的深邃。捧读时,心与心是触摸之感,是聆听。

  18年后,《孤独的大师》增订版的封面换成了与达·芬奇同时代的德国艺术大师丢勒的自画像。设计师以奇谲的构思,将丢勒的这张自画像横向颠倒,构成突兀惊异的视觉形象,凸显不同寻常的内容和视角。而内页设计也用心谨慎,不肯流于凡俗,尤其是书中选用的一百多幅名画插图,眼光独到,印刷精美。无疑,这些独具匠心的设计和视觉语言,体现出编者对作者关于艺术家另类描述的理解和赞赏。

  黑格尔说,美是理念的感性显现。《孤独的大师》令读它的人严肃、充满敬意并庄重起来,怜爱和酸楚直逼内心。遥远的厚重之美和历史文化价值的创造过程,如同一块巨大的铅石,沉重、缓慢、充满感伤地由时空那边浮来,渐渐清晰。

  书被我阅读时画得乱七八糟,因为其语言和思想能够激起共鸣。许多时候,在遗憾和无奈中,我体会着他笔下大师的行为和命运,无论古典主义、浪漫主义还是象征主义、印象主义,艺术本身的诞生过程,都注定充满了悲剧的色彩。所有艺术杰作,无不是在思想碰撞、灵魂搏杀甚至肉体撕裂后,才尽显旷世的完美。谁能在天衣无缝的画卷里看到大师的眼睛,想到大师的孤独?大师们把满心的美感都凝结在画面上,却将人生的苦酒独自品饮。如果心灵能够感知并真正流淌出穷其一生所创造的音乐和绘画,那么这样的生命过程无疑是美妙的。遗憾的是,能具备从心灵直通艺术苍穹的“天窗”者毕竟是少数,而唯有这样的心灵,才能看见丢勒那双横视世界的眼睛之外的空冥。

  艺术不单纯是发挥天赋,还有固执的偏爱和尊崇敬畏。至少在侯军的书里,我们可以寻觅到或许更为逼真、更接近实相的名画诞生的历史。自然,“画”与“读画”是可遇不可求的两种状态,能够契合实在是一种缘分。因此更多时候,读他的书,不是简单地看艺术大师的经历和故事,而是惊讶于他对“画”的精专研究和深厚感情。有一次我跟侯军通邮件,说到这本书,他写下了这样一段回复:

  “我常常在读书读画时,想象着我在与先贤们对话,他们虽然生活在远古、中古或者近古,他们的眼界不会如我们这么开阔,起码他们看不到电视,他们出行没有汽车,他们的房间里没有空调,他们听音乐也没有音响,他们写文章也用不上电脑——如此说来,他们不是很不幸吗?但是我经常羡慕他们,因为他们有思想,他们有丰富的精神世界,他们的生活中有诗和远方,有幽雅的园林,有琴棋书画。更重要的是,他们有一大群同道,他们被欣赏、被爱戴和被尊重。尽管,他们也许很贫穷,但是精神是富有的。我羡慕他们。我经常在奢望着有朝一日,沿着康斯太勃尔小道穿行于戴德姆山谷;跟着凡·高在阿尔小镇仰望璀璨的星空;或者陪着屈原行走在放逐的荒野;与李白浪迹于江湖的小舟;与身处天涯海角的苏东坡一道汲泉烹茶‘坐听荒城长短更’……我深知这些大师们的孤独,我愿意陪伴着他们一道去体味人生苦旅的境界。我以为那都是难得的幸福。”

  看到这样的文字,体会这样的情结,怎能不被深深打动。他说得不错,也许苦难能造就天才,即使天才的日子穷困潦倒,可天才的灵魂里却充满善良和倔强,充满对美的虔诚信仰。探寻艺术背后历史的另一路演变、精神的另一路进化,同时也窥见“世事轮回,故难逆料;然溯本寻源,踪迹宛在”的学者意愿和文人心路,这样的赏人读文,会让我们认真感受和慢慢体会到作者对艺术史的研究和对艺术家的感情。这样的读书,充满“书卷气”,纯粹到始终弥漫着“吸纳”的快感和感动。(梁泓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