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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革开放之初,寿光市贫穷落后,在潍坊12个县市区中处于末位,在山东县域经济中也处于靠后位置。农业结构单一,生产水平低下;工业基础薄弱,仅有的工业都是封闭型的县办工业和社队工业,工业总产值只有2.6亿元;城乡基础设施落后,城区道路不到15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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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光民营企业家白永生:认准了路就大步走
   中广网北京10月30日消息 他是寿光30年改革开放的见证者和自觉践行者。选择辞官,虽属个人行为,但深深地打上了时代烙印,无疑这是一次精神淬炼——

  白永生现在的办公室里,悬挂着一张放大的黑白照片。这是1982年3月24日的县委集体照片,当年32岁的白永生在最后一排右起第四个位置。

  “没有一个人穿皮鞋,没有一个人穿西装,没有一个人不戴帽(旧式软军帽)的。”白永生指着照片说,如今照片里的这些人,已经辞世了三分之一。

  在采访的过程中,58岁的白永生始终保持着一种带有激情的语调。太阳从直射到西斜,仿佛几十年的时光从房间里穿过。

  只能靠自己

  记者(以下简称记):你出生于一个怎样的家庭?

  白永生(以下简称白):我1950年10月26日,出生于寿光李二村。我刚出生两个多月,就没了父亲,母亲一个人把我拉扯大。家里就我一个孩子。要知道1950年解放时间不长,在人们老封建思想里,一个女人拉扯大的孩子,没人能看得起。

  记:60年代,正好是困难时期。

  白:(动感情,眼角发红)真是没有靠山,没有出路。只能靠自己,奋斗就是出路。

  记:高中毕业后,有没有考大学?

  白:那个时候,大学不用考,直接推荐上工农兵大学。我高中毕业后,大队里的革命委员会主任推荐我去做民办教师,那个时候我结了婚,就没有再上大学。当时我还兼任村团支书,后来又兼任党支部副书记和大队长。

  参与联合国项目

  白:1978年,我从村党支部副书记调到了县科委。当时科委分农业组工业组,我是农业组科员。

  记:从村直接调到县,什么原因?

  白:因为我在公社里把农业搞得不错。当时干部作风很扎实、很实在。不是“全国学大寨,寿光学曹家”吗,我就和曹家摽着膀子干。县委组织报告团,我们李二村就是先进典型。

  1979年,我在科委时,联合国粮食署在寿光北部搞滨海盐碱地开发项目,我当时任项目办公室主任。这是第一次和国际上合作,外国人也是头回见到。这个项目联合国第一批拨款400万元,县里直接派我去北京联系挖掘机。

  记:当时去北京是什么情形?

  白:我和一个同事一起去的。我清楚地记得,我们两个骑着自行车去搭火车,下雨,车轱辘都拔不出来。

  1979年11月16号到的北京。北京那年上冻特别早,下了大雪。我们去没有思想准备,就拿了个毛衣。毛衣一撑,网网眼特别大,很冷。

  那个同事很能开玩笑,一大早我叫他起来,说:走,咱找部队里的老乡借个棉大衣穿。他蹲在那里一个劲翻他自己带的包,我说:你找什么啊?他说:出去忒冷,我看看还有个裤衩吗。(笑)

  记:精神很乐观!去北京有什么收获?

  白:领了一台挖掘机,一辆解放牌汽车,一辆吉普车。大挖掘机100多万,我去办的手续,那时候咱知道挖掘机是什么东西啊?这么个庞然大物,还怕领错了。吉普车领回来直接给了县委作公车了。那时候,坐个吉普车了不得了。

  记:最终盐碱地改造效果怎么样?

  白:当时搞盐碱地开发,联合国专家、省农科院专家、潍坊市农业专家都来了,开发了几十万亩。

  开发前,这么大一片地白乎乎一片,什么也不长。现在可以带你们再去看看,一片梨园。

  “纪台单干了”

  记:1980年,你到了纪台,当时什么情况?

  白:纪台是全县最落后的乡,在寿光最南部。我到那一看,连一个灯泡都没有。浇地用的是柴油机,公社驻地还是解放前土匪头子孟柱三的大宅子。

  记:你主要做了哪几方面工作?

  白:我到纪台办的第一件事,就是同王坤山书记等同志把土地分产到户。

  当时中央还没提出来实行联产承包,还没有统一这个精神。纪台是全县第一个办这个事的公社。在这之前,纪台不是交公粮,是吃国家的统销粮,吃不上饭啊老百姓。那时候老百姓也产生致富的要求了,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记:中央还没统一精神,你们是从哪里学的经验?

  白:当时中央下发了75号文件,说要推行农村改革,具体没说怎么办。咱并不知道任何人的经验,针对那个现实,逼得你必须想办法。大家说,要想真正解决吃粮问题,别的先甭管了。

  当时全国第一个分产到户的是安徽小岗村,现在回过头来看,精神是一致的,不谋而合。

  记:地具体是怎么分的?

  白:当时老百姓就知道抓阄,可是地有好有坏,有的产粮800斤,有的300斤,差别太明显啊。怎么分呢?我们就把地分成好地和坏地,好地一家分一溜,坏地一家分一溜。就这么着,当年解决了温饱问题。

  记:当时做这样的决策,是不是也有压力、有风险?

  白:县里有反对的意见,但是主要领导思想很开明。

  在纪台下了决心,冒着风险办了这个事,回想起来很值得。在这之前吃大锅饭,都不干活,“干的不如不干的,不干的不如捣蛋的”。分了之后,你一家一户就是这些地,种好种孬,都是你的,当年不仅不向国家要粮了,而且反过来交公粮。

  寿光的“外交官”

  白:在纪台干到1984年,调到稻田干党委书记。稻田是潍坊市的明星镇,到了那边除了在农业上搞温室大棚,还开始抓工业。

  记:发展乡镇企业也是改革开放的一个现象。

  白:是啊。当时乡镇企业是集体经济性质,刚刚有发展的意识。稻田有个企业是奥峰农用车厂,我上任之后,调整了领导班子,马上带着班子到胶东学习。我干工业,直接往北京跑。把北京撤下来的大锅炉都要过来。现在奥峰农用车发展得仍然很好。

  1987年,时任中央书记处书记的郝建秀到寿光,她是当年建国以来到寿光最大的领导,她到了稻田视察了当地工业,非常满意。

  记:当副县长分管什么?

  白:1988年5月我干了副县长,分管交通、邮电、金融,往北京跑得更多了,一年上12趟北京。王伯祥任县委书记时,他说我那是寿光的“外交官”。

  记:到北京主要落实什么工作?

  白:主要是落实资金问题。所有工作的开展,没有资金解决不了。我到了北京跑金融部门、投资公司,调来大量的资金。

  记:调来这些资金,主要解决什么问题?

  白:主要解决寿光骨干企业的资金问题。很多地方企业在东南亚金融危机时候受挫,寿光的企业为什么能顶住?那些资金起了很大的作用。晨鸣造纸、寿光的小化肥工业,都靠那个时候的一些资金注入了活力。总结一下寿光的企业能一路挺过来,第一,最初项目论证得好;第二,找对了路子;第三,要不断上新产品。这就是“老母鸡下蛋,自我发展”。

  消灭“摇把子”

  记:你的从政生涯正好踩着改革开放的鼓点。

  白:那几年几乎每年一次,王伯祥书记带着县直部门主要负责人、五大班子部分同志、乡镇党委书记、主要企业负责人,到长江三角洲、珠江三角洲、辽东半岛和胶东半岛等开发区参观学习。这对寿光人的思想解放和招商引资起了很大的作用。

  记:你直接接触海外的招商引资是哪一年?

  白:1989年,我带着团到香港招商引资,在那里呆了7天。除了招商引资,还解决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消除“摇把子”电话。

  记:是什么触发了这个想法?

  白:当时我们为了去香港,专门印了名片。见了外商,我们把名片递过去,外商就问:你们这个电话,前杨公社总机转什么意思?

  当时那个电话还是“摇把子”电话,电话接通要逐级转。电话从山东打到江苏,在邮电局要等一个小时啊。

  回来我单独跟伯祥书记说,我出去看了看,好的东西很多。下一步亟待解决的一个基本问题,就是消除摇把子电话。伯祥书记思想很灵活,在改革开放问题上,很跟得上时代。他当时就跟我说:你准备准备,把跟我谈的问题,在县常委会上说一说。

  这个事我在会上就讲了。外商提出这么个问题来,说给咱打个电话都打不通。这既是我们的软环境,也是将来的硬指标。咱先上10万门程控,投资1000来万,省得叫人家香港人笑话咱。

  记:会上常委们怎么表的态?

  白:常委都说没意见,非上不行。

  记:具体是怎么操作的?

  白:上也不是那么容易。上程控电话得有程控电话总机,当时省里有个统一规划,先把总机往胶东地区安排,咱要拿到得排队,一排就得拖三年。

  咱等不及。到省里跑来了指标,直接上了上海,找到贝尔公司,从他们的处长一直找到老总,解决程控机问题。当年就把程控机给落实了,一批上了10万门程控电话。

  到了上海,咱有个老乡说,带着你去浦东看看。为什么去浦东呢?当时听说邓小平要开发浦东。我到了长江边上往浦东一看,一片荒草,什么也没有。

  今昔对比,改革开放就像个神话一样。

  没有回头的理由

  记:当时怎么萌生辞职这个念头的?

  白:1992年,中央二号文件,全国上下传达,影响非常深远。我就想着:为什么不借着好政策,到其它行业干一干呢?

  当时李福明副县长抓工业。他身体不好,早就听他开着玩笑说:这么累,不如下去自己干经济。有回儿在他办公室,两个人聊天,互通了意见,下了这个决心。

  记:周围的人得知这个消息什么反应?

  白:当时人的思想和现在差距很大,官本位的思想比现在还要重。当时在老百姓眼里,在仕途上能走到副县长这一步,就好像祖坟上冒青烟了!都想干干不上,怎么他就辞了呢?不管是同学还是别人,都不理解。

  记:这带来的压力应该很大。

  白:是啊。辞职报告是李福明写的,我签的字。寿光县县长马金忠看了辞职报告,直接掉泪了。县委书记说:你们走那条路,就是走独木桥、走钢丝,哭都回不来。

  我们既然下了决定,家人也支持,就没有回头的理由。

  记:辞职之后,有没有失落的感觉?

  白:说实话,这种感觉不强烈。我是贫下中农的孩子,本身很穷,大不了从头来过。

  当时好多人以为我们是图钱,其实不是。干副县长的时候一个月工资有109元,已经是高工资了,很满足了。那时候一盒烟9分钱,办喜事的烟好点儿也就2毛钱。

  记:做这个决定考虑了多久?

  白:三个月。

  下海后的三个阶段

  记:两个副县长同时辞官,在全国引起了很大震动。

  白:那时候《中国青年报》发表了篇文章,叫《说长道短李白辞官》。

  这篇文章反响很大,寄给我和李福明的信像雪花一样,每天有百十封,来自党政军民学各个阶层。主要有两个意思:一个是表示支持;二是愿意过来跟着干。

  各个新闻单位也都过来采访。当时我们定了两个原则:一是凡来的信一律不回;二是凡来的采访单位一个也不接。当时我们想,当务之急是安下心来,理出自己发展的思路。

  记:下海后都做了哪些事?

  白:我们两个先是成立了李白经贸总公司。干了半年就分手了,李福明有抓工业的经验,他想着办实体企业,我是一直做经贸。

  记:具体做了哪些经贸业务?

  白:当时寿光的蔬菜很多,但是出口很少,我就抓住这个焦点,对外出口蔬菜。

  我找到韩国现代集团的一个副老总,他抓外经外贸。我们一块来到青岛,谈了一天一夜。当年韩国正好欠收,他们需要大量的白菜、大葱和红辣椒,我们初步签了合同,把寿光的蔬菜调到韩国去。

  记:把农产品推向海外,对当地经济的发展也是一个推动。

  白:说句大言不惭的话,我下海的这16年,寿光人对我的看法,可能比我干县长的时候还要好。(笑)

  记:这种认可可能也要经历一个过程。

  白:是啊,总结一下,下海之后经历了3个阶段:一是社会小看你的阶段,有三年;二是社会逐渐认可你的阶段,有三年;三是社会羡慕你的阶段,就是接下来的这几年。

  见面仍称“白县长”

  记:目前精力集中在哪一块?

  白:我这些年,官瘾也过了,海也下了。我想,人一生,总得留下个脚印啊。2002年,我开了个医院,我想这个事业,是对老百姓,对子孙后代都有利的事业。

  记:为什么会想到开一家眼科医院?

  白:开这个医院,可以说也有我的一点私心。当年我在稻田干党委书记,一次潍坊市领导过来开会研究乡镇企业工作,我连续4天4夜没睡觉。结果第四天晚上眼睛坏了。一查是虹膜炎,需要立即手术。做了手术我怎么去开会啊。医生说,给你在眼球上先打一针。

  我就带着个黑眼罩回到工作现场。会开完之后,我又回到医院做了手术。所以办这个医院的时候,我开玩笑说:“就算是为了我的眼吧。”

  现在社会上医患关系紧张,我们有一套管理的办法。我们的医生不准拿红包,医院专门有个社服部,走访病人,把医生有没有拿红包作为一个重点。我们的医生开药,一律不准开贵药,所有的药都是从正规渠道进来。办医院本身就是为了社会,为了百姓。我现在就是想做一件对社会有意义的公益事业。

  记:现在人们怎么称呼你?

  白:(大笑)大部分人还是叫我白县长啊!寿光改为“市”已经十多年了,我这个“县长”却一直留到了现在。

来源:大众网    责编:夏恩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