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亚青一头精神的短发,气质中自带东方女性的典雅,这跟她一生研究中国传统扇子工艺分不开。
回忆起当初如何与扇结缘,孙亚青讲述了年轻时候的故事。14岁那年,她看着姑姑手里的扇子,深深的被吸引,尝试着做了几把之后,孙亚青的心就被扇子带走了。
学生时期的孙亚青每天上学放学都会路过位于解放路上的老王星记扇厂,从玻璃橱窗里看到各式精美的扇子,她就会忍不住放慢脚步,多看上几眼。她利用寒暑假到厂里领任务做外加工,父母不同意,她就偷偷地做。“做扇子这种纯手工的活,靠的就是悟性和吃苦,通过大量的实践,才能达到熟能生巧的地步。” 孙亚青说。
学校毕业后,18岁的孙亚青如愿进入了王星记扇厂。体重才70斤的她,跟着师傅学起了做扇的技艺。扇子的“拉花”工艺是个体力活,孙亚青逼着自己吃了不少苦。“我常常练得手臂都抬不起来,尤其是磨‘拉花’用的铁丝时,手指常常被磨得血肉模糊。”忆起这段往日时光,孙亚青语气淡然。在她看来,做手工艺一定要耐得住寂寞,吃得起苦。
所谓“拉花”,就是在薄薄的扇面上,用钢丝拉出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上万个小孔,组成千变万化、虚实相宜的精美镂空图案。
为了增加自己拉花的力气,她每顿吃六两米饭,排队打饭在他后面的男同事都嘲笑她,人小饭量大,比男同事吃的都还多。为了练好基本功,孙亚青不仅上班8小时拼命地学,下班后还加班学。有悟性又勤奋的孙亚青迅速成了技术骨干,被调配去学习难度更高的檀香扇“拉花”制作技艺。如今,檀香扇“拉花”成为了孙亚青的绝活之一。
“十多年来,我换了6个制扇工种,但压根儿没想过挑个轻松的工种,只是觉得无论什么工作,喜欢上了便是一种享受。”孙亚青对扇子的这种执念,一直延续到了后来的管理当中。
40多年,孙亚青从一名普通女工,成长为“非遗”传承人。2008年,王星记制扇技艺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而作为“王星记”的代表,孙亚青也被确认为省级“非遗”传承人。2014年,孙亚青还获得了第三届“中华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薪传奖”。
1999年初,孙亚青从一名普通女工实现了向企业家的蜕变。可就在第二年,受大环境影响,王星记陷入“寒冬”,负资产达到170多万元。王星记的年销售额仅有160万元,负债170多万元,只有80多人的生产队伍却要负担150多名退休工人……“当时,内部面临着陈旧管理模式无法顺应现代商业环境的压力,外部又遭遇‘老字号’被滥竽充数引发的信任危机。”孙亚青回忆说。
面对困境,她扛起让王星记起死回生的重任,在公司内部发起了一场改革。“制度上,我推出了‘成本倒推法’,让工人改变观念,从‘你要我做,变成我自己要做’;市场上,王星记开始实施主攻内销、出击国际、开发新品的‘三条腿’战略。”
打破传统模式,孙亚青开始推行“产品不合市场口味就得自己消化”的规定,陆续对产品、技术、营销等进行变革。孙亚青跳出工厂,走向市场,2000年在重庆参加的会展,两天的时间,将四天的展品全部卖完,并且在重庆开了王星记的第一家分店。
仅一年时间,孙亚青止住了王星记连续十多年亏损的局面,让这个老字号走出亏损状态,此后更是走上了发展的“快车道”。“现在王星记的销售规模已达2700多万元,生产规模也从当初1000平方米扩大到现在的4000多平方米。”
到2008年,一度奄奄一息的王星记已经资产几千万,博物馆的藏品价值连城。 “要赚钱,也要传承,但传统工艺的传承是前提。”作为王星记檀香扇第四代传人,孙亚青40年来一直秉承王星记“精工出细活,料好夺天工”的祖训,坚持手工制扇。
就一个百年“老店”而言,创新总是绕不开的话题。但创新和守旧的风险指数其实同样高,人们不喜欢老气横秋的“老祖母”,同样也接受不了“老祖母”涂脂抹粉。如何在延续经典的前提下创新?
“在现代社会中,扇子早已不是生活必需品,理应要赋予扇子新的生命,让它‘活’起来。”在不断地观察中,孙亚青发现,现代人早已不用拿扇子当作纳凉工具,但若能从传统文化中挖掘新元素,扇文化仍可在时尚风潮中延展开来。孙亚青说,人们的生活方式在变、观念在变,但“根”不会变。
孙亚青还经常与高校发起大学生设计比赛,尝试着从最活跃的群体当中寻找灵感。在她看来,敢于拥抱青春,正是王星记与时俱进的密码,也是扇子产品能走进年轻化、时尚化、品味化的市场的核心。
2016年的王星记迎来了一个“小高潮”——G20杭州峰会落幕,20国元首陆续回国时,与他们一同踏上归途的,就有王星记的扇子。孙亚青为此设计了两把扇子,“总统礼”是王星记拳头产品檀香扇,“夫人礼”则是韵味十足的团扇。孙亚青在扇子设计中体现了浙江的地域特色,又融入了中国文化。
实际上,这并不是王星记扇子第一次亮相国际舞台。早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时,王星记也曾亮相。
对于即将到来的2022年杭州亚运会,孙亚青也有“大动作”。孙亚青设计的这把获得金奖的扇子,将西湖平静的水波和钱塘江汹涌的浪潮相融,用一带一路的丝带将水波相隔,融入六和塔与雷峰塔的对称美。亚运会是在丹桂飘香的季节,孙亚青用桂花点缀了扇面。“只有将浙江元素、中国文化更好的结合,才能在世界上大放光彩”。
孙亚青感慨道,对于一个百年老字号来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越传统的东西,越要主动让更多人知道。“走出去以后,既提高了自我设计能力、制造能力,也让世界更多地了解了我们。”
再创”老字号”新辉煌,始终是孙亚青心中不变的理想。作为王星记的掌门人,孙亚青的工匠精神,不只体现在传统工艺的继承,更是体现在她对产品的创新和精益求精。
这些年,王星记从单一的传统生产型企业,向融合工业设计、旅游商贸等功能的现代服务型企业转变。在这背后,变的是孙亚青的思路、理念,不变的是对传统文化的承继和弘扬,和对精湛手工技艺的坚持和自信。
同时,孙亚青带着王星记每年参加近30场次国内外各类展会展演活动,工美大师、传承人远赴俄罗斯、西班牙、美国等国家和地区,以独特的制扇技艺,表演和宣传中国扇文化。如今王星记扇子与国际大牌迪奥、巴黎欧莱雅、日本资生堂、圣罗兰合作,逐步向世界展示中国传统扇子的工艺。
在采访最后,孙亚青对青年人表达了自己的看法:“现在看到很多年轻人喜欢学各种手艺,我觉得很欣慰。在学手艺的时,心中要有爱,要学会坚持,要能吃得起苦。只要坚持下去,最后成功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