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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班雕塑家学成返乡带动邻里 贫困小山村艺术先行收获自信

2018-10-26 20:37:00来源:央广网

  靳勒很忙。

  作为西北师范大学雕塑系的教师,靳勒每周有三天要在兰州的大学里授课,和学生们聊雕塑大师罗丹和米开朗基罗。而剩下四天,靳勒要回到300公里外的甘肃省秦安县石节子村,和村民们琢磨怎么修路,怎么策展,怎么让更多人走进这个只有13户人家的自然村。

  为啥要这么折腾?因为石节子,是靳勒的家。

记者高凡(左)在石节子村采访靳勒

靳勒站在村里的雕塑作品前

  50多年前,靳勒就出生在这里,父亲是铁路工人,母亲一生务农。从懂事起,靳勒几乎每天都要帮母亲挑水、劈柴、修整家里的花椒树。然而,农家生活并没有磨掉靳勒对色彩、图形的好奇与迷恋。1986年,在母亲的那句“你尽管出去闯”的支持下,靳勒考入西安美术学院雕塑系,成为村里走出的第一个大学生。而且,还是个大家都不熟悉的“艺术生”。

  1991年,大学毕业后的靳勒跟随时代洪流,与同学一起南下“闯深圳”。在流水线般的工作中靳勒却越来越感到“学了五年的雕塑,白费了”。一年后,靳勒辞职回到兰州,考入西北师大雕塑系当教师。虽然挣得不多,但对艺术的热情又回来了。更关键的是,这个西北汉子,回家了。

  出门闯荡这么多年,靳勒没想到家乡却还是老样子,村里的自来水依旧没通,六十岁的老母亲依旧每天挑着扁担担水。这一切,怎么改变?艺术,是靳勒仅有的“资源”。

  在“学生、老师、儿子”的角色转换中,靳勒开始更细致地观察、更大胆地创作:他把自己的脸放在鱼身上,有了如今就立在村口的雕塑作品《鱼人》;他把父亲每天用的铁锹和耙子包上金箔纸,有了装置艺术作品《贴金》;他还在村里拍纪录片、教村民拍照、画画......就这样,靳勒这位“土味艺术家”开始用更多元的形式表达自己,用更写意的方式表达家乡。

 

  从1998年到2008年,靳勒不仅自己迸发出很多创作火花,更让石节子的村民看到了实实在在的变化——作为“共同创作者”,他们第一次跟着靳勒出了国,第一次接待了游客,第一次看见村里修了水泥路......大家一下子意识到,石节子开始不一样了。

村口崖壁上的“石节子美术馆”字样,字体源自靳勒的母亲

  2008年,村民们觉得“靳勒有能耐”,就举手表决让他当这个自然村的带头人,算得上“一村之长”,他没有拒绝。靳勒说,村民之所以会推选自己,是基于一种希望。既然接下了这份希望,就得担得起这份责任。同样在那一年,石节子美术馆正式成立,馆长靳勒也上任了。于是,他有了更多“野心”。

 

  在靳勒的规划里,整个石节子村就是美术馆本身,13户人家是13个分馆,孕育着沉睡的乡村艺术家。而为了“唤醒”这些艺术家,把创意和资源变现,靳勒与好友在2015年共同发起“一起飞——石节子村艺术实践计划”,邀请25位当代艺术家到村里生活,与25位村民结对子,共同进行艺术创作。仿佛瞬间,许多雕塑、装置和绘画作品开始在石节子村“开花”,墙壁、村口、田间,不经意间的一抬头就能看到一座雕塑,走累了靠在墙边歇一会儿,身旁就是一幅壁画。走在石节子村,能看到的雕塑比人多。

村民安装靳勒雕塑作品《鱼人》

靳勒装置的艺术作品《贴金》

  与之相对的是,这些年靳勒自己的作品少了,他把更多时间用在做规划和策展。有人说,靳勒其实是在“借艺术之名,行乡村改造之实”。

  村民李保元和靳勒一起长大,平时在村里务农,偶尔去县城打工。通过“一起飞”项目,这两年他真的飞到了北京、上海和德国柏林,亲自展示作品、演讲、拿奖,成了别人口中的“农民艺术家”。接触的人多了、不害怕了,村民因不期而遇的“艺术细胞”发现了自己在务农之外的价值,在一次次突破中收获着自信、尊重和满足感。

石节子村民李保元

靳勒在用手机拍摄自己的雕塑作品《乡村母亲》

  但这些“软性收入”,靳勒觉得还不够。

  石节子是个闭塞的山村,13户人家零星地散落在山坡上,彼此相望,土路相连。在采访中,靳勒不断重复一句话“实际上你看,十年过去了,村里的变化并不大。”每说一次,他都要深深地吸一口烟,向小院外望一望。的确,喧嚣过后,大多数村民(包括靳勒的老父老母)还要靠种花椒树和外出务工挣钱。艺术领域的闪光,还不足以把村里的年轻人留下。

  靳勒说,无论各种活动和噱头怎么热闹,“通过艺术让村民过上更好的生活”始终是最核心的。在石节子的下一个十年,艺术创作当然要继续,但更要开发配套的服务体验项目和文化衍生品,把创意变现,让这13户懵懂的“乡村艺术家”能变成悠然的“乡村生活家”。当然,这段“搬家”的路还很长。

  短评:让现代艺术扎进乡村土壤(高凡)

  艺术,怎么改变乡村生活?这项命题在很多地方都做过实践,也有过些许成功和更多坎坷。靳勒的做法显得更加实际,那便是“一边干活、一边创作,一同成长、一起生活”。石节子是个闭塞的小山村,靳勒被推举为村里的带头人后,并没有急着用艺术代替一切,而是循序渐进地赋予它们新的意义。可以说,靳勒对石节子所改造的每一步,都不至于让村民感到惶恐。

  靳勒是艺术家,但更重要的是在村民眼里,他也是农民。当记者第一次来到村里的时候,靳勒正在夯地,手法熟练。靳勒在2015年发起的“一起飞——石节子村艺术实践计划”,区别于直接把艺术创作打上扶贫的标签,而是真正帮助村民发现自身价值的“成长型创作”。外来的艺术家并没有把想法强加给村民,而是帮村民把那些质朴的“瞎想”付诸实践,呈现于更大的舞台之上。靳勒的智慧和优势就在于,他瞄准了现代艺术“去精英化”的特质,利用了低门槛的特点,为农民开展艺术创作提供了最大的可能性。

  从2008年至今,石节子美术馆的实践是靳勒本人的成功,也是石节子村民的希望。在接触艺术的过程中,村民们就像是初入学堂的孩童,经历了“被动接受——主动参与——选择性拒绝”的成长历程。门槛虽然低了,可靳勒和石节子的眼光却更长远。村民毕竟要生活,你无法要求一个家里没了收成的人妄谈创作。那么,衔接两者的“衍生开发”就显得尤为重要,这是石节子在磕磕绊绊中总结的经验,也为其他乡村提供了宝贵的借鉴。

  靳勒和石节子村或许是特殊的,但绝不是孤独的。无数乡村都孕育着沉睡的艺术家,也从不缺少乡村梦想家;而真正需要解决的是如何让情怀落地,让艺术扎进土壤。但愿,石节子十年来摩擦出的艺术火苗,不会是一闪而过的喧嚣,能给自己和其他乡村创造更多信心和思考。

编辑: 马婧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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