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路宫闱悬疑:玛瑙青睛【四】
卢路宫闱悬疑:玛瑙青睛【四】
中广网
  

 

与望仙楼相对的东面心远楼上,有三间小屋,门楣上挂着匾额,分别写着“怡心阁”、“养心阁”、“暖心阁”,字体流畅飘逸。

武惟良介绍道:“这三阁是平日府中礼佛之所,出了命案后,这中间的养心阁作为高僧法济为娘娘做法事之用,北边的怡心阁放着那只酒杯,南边的暖心阁现在空着。”

上官云龙走进养心阁,缭绕的香雾中一个和尚端坐在蒲团上吟诵经文。上官云龙绕到和尚前,低头看去,这和尚很年轻,至多二十四五岁。他并不抬头,微闭双目。

出了养心阁,上官云龙朝怡心阁走去。

怡心阁门上锁着把结实的铜锁,武惟良用两把钥匙上下一齐插入,开了锁头。屋内光线幽暗,陈设简单,只有一张紫檀木桌子和两把太师椅。武惟良指着放在东南角的紫檀木桌上的酒杯,神情仍略有些惊惧地说:“这,这就是那只酒杯,自娘娘吃酒中毒,仵作查验了娘娘玉体和这只酒杯之后,就将它放在了这里。娘娘玉体已送回宫中。”

上官云龙走近桌前,观察着酒杯。这只酒杯是只八棱金杯,杯体图案颇引人注目,用掐丝珐琅做出的三个舞伎在三个乐工的伴奏下旋舞着,下端镶嵌着极细的龙纹,一条龙飞舞着,龙纹之下隐约可见凤纹若隐若现。龙飞凤舞之间,金光逼人,借着从窗户射入的阳光流闪出一串串状如水珠的微小光环,如果在走动时猛一看,光珠漂流环绕下的酒杯,好似一条欲飞的游龙伏在桌上,在深紫色桌面相衬之下,凝重而祥和。

“好一只御酒杯!”上官云龙不禁叹道,“可惜用做了杀人利器。”

梁同文在一旁看着酒杯,口气平和地说:“先生要不要见见递上酒杯的宫女?”

武惟良说:“那递杯的凶手现在被关押在东北角楼旁边与厨房相邻的柴房里。”

上官云龙退后一步,站在稍远些的地方审视了一会儿酒杯,似乎看到了自己不愿见到的事物,他皱皱眉,转身走下了心远楼。

上官云龙问梁同文:“那宫女叫什么名字?”

“奚容芳。”

在东北角楼旁的一间又小又暗的柴房里,一位皮肤白皙的姑娘手扶窗栏向外望着。

这位宫女年龄在十七八岁左右,高挑的身材,身穿红衣,略有些微胖的脸上显出疲惫的神情。一双多情的略有些忧郁的大眼疑惑地望着上官云龙,这双眼好像深邃而清澈的湖水。

看着眼前这个俏佳丽,上官云龙很难将她与杀人凶手联系起来。他想道:“皇宫里真是人心险恶如山川,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什么人都可以改变。”

奚容芳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上官云龙。一般男子遇到姑娘如此大胆的的目光,总有几分不自在。上官云龙却以冷峻的目光与她的目光相遇,对视了一会儿,奚容芳羞怯地垂下了眼帘。

上官云龙身后响起了武惟良不怀好意的声音:“奚容姑娘,昨夜休息得好吧?这地方睡一宿,与皇宫里的龙床御榻比起来,可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呀。”

奚容芳轻蔑地看了武惟良一眼,语气倔强地说:“在此间雅室,只有武大人那般海量之人才可安寝,小女子没有那般能耐。”

“你——”武惟良被戗白了一句,羞恼得红了脸。

梁同文抬手止住了欲发作的武惟良。

“上官先生要你与我们到院中走一趟。”

奚容芳整整头发,并不答话,随着上官云龙三人走出了柴房。

上官云龙有意放慢了脚步,观察着奚容芳,她好像对府中路径很熟,无需指点就可游走自如,并不似陌生人那样处处跟在人后行走。她那美丽少女的脸上透着孤傲之气,不屑地看着府中人物,似乎对府中上下人等早已了然于心。

再次回到宴席现场,奚容芳神情木然。

上官云龙要她讲述一下当时敬酒的情形,她冷冷地笑了一声,轻语道:“神捕倘若有真本领,尽可自己查看,无需小女子多说。每次遇到这类杀人的事体,必得坏一两个宫女的性命,这是规矩,小女子也无力坏了这宫规。”

“大胆胡言,杖杀你这死奴!”梁同文声音尖利地喝斥道。

奚容芳把脸扭向别处,不看梁同文。

上官云龙问:“你何以知道我是捕快?”

“刚才武大人不是说起先生吗?”奚容芳并不看上官云龙。

上官云龙淡淡一笑,问:“你与魏国夫人可有仇恨?”

奚容芳并不答话,只是盯着杯盘狼藉的桌子,眼里流露出疑惑的神情。

上官云龙不再说话,静观奚容芳。奚容芳的目光在三排桌子之间巡游了一遍之后,在魏国夫人和荣国夫人、武惟良三人的座位和桌面上停留了很长时间,尔后紧闭双目,好像养神似地一言不发。

上官云龙转身向放酒杯的怡心阁走去,其余的人随他而行。

怡心阁与养心阁仅一墙之隔,上官云龙等人经过养心阁门口时,奚容芳朝养心阁里望了一眼。上官云龙感觉和尚的经文声突然中断了,他回头望去,只见和尚与宫女对视了一眼,上官云龙这才发现这和尚长得健壮英俊。和尚的目光又与上官云龙目光相遇,急忙躲闪开了。

上官云龙继续向前走着,经文声重新响起,但韵律不似刚才那般平和了。

来到怡心阁放酒杯的桌案前,那只酒杯依然闪着金光,龙飞凤翔之间,隐隐透着杀气。

一看到这只酒杯,奚容芳眼里充满了厌恶和憎恨。

武惟良问道:“姑娘可认识这只金酒杯?”他见奚容芳不答话,就幸灾乐祸地说:“这可是你的杀人宝器呀!多么精制的酒具,多么美妙的佳丽,可惜了的呀!”

奚容芳并不理会武惟良的讥讽,静静地看着。忽然,她惊讶地张开了嘴,接着又赶紧捂住嘴,惊谔地看了上官云龙一眼。

一阵沉默之后,梁同文温和地对奚容芳说:“姑娘,你可要明白,上官先生受天后圣谕,勘察魏国夫人中毒一案,倘能从姑娘口中获得消息,也可为姑娘开脱。你身居宫中多时,是个明白人,若坐实你谋杀娘娘之罪,你便祸灭九族,若说得清白,你便可以重返宫中,享受荣华。目下你若一味执拗,如此沉默,恐怕要失去良机。切不可如此倔强,不悟事理呀!”

奚容芳低垂着头,两只玉白的手互相绞着。犹豫半晌, 她讲起了递酒杯的经过:“昨夜入得府中,府上的武大人,”她看了一眼武惟良,“安排九个丫环和我,站在宴席旁边侍候,每个人拿着一只酒杯服侍主人,并没有特别要求。”

“是何人发给你们酒杯的?”

“是一个府上的丫环。”

武惟良说:“是倩云那丫头片子。”

上官云龙对奚容芳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奚容芳继续说:“席间那贺兰敏之要与娘娘倒酒,我便将手中的酒杯递了上去。”

    奚容芳不再说话了。

    武惟良摇摇头说:“没有这么简单吧。”

    奚容芳说:“大人不妨想些复杂的事体编补一番。”

    武惟良哈哈一笑,说:“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呀。”

    奚容芳冷傲地掉转头去。

上官云龙对奚容芳说:“看来姑娘不与我等诚意合作,只好将你送回柴房小住。”

奚容芳并不答话,轻抬脚步往柴房走去。梁同文翘了翘下巴,示意武惟良跟上。

武惟良紧跟在奚容芳后面,念叨着:“这死妮子,回柴房还这般着急,又不是回皇宫。”

梁同文望着奚容芳的背影,直到她转过花廊拐角,他轻声斥骂道:“死硬倔拗的下贱胚”。

上官云龙并不理会梁同文的斥骂,他拿起酒杯看着,问梁同文:“这等华贵的酒杯,是这样的府上可以用的?”

梁同文回答说:“荣国夫人府与别的府邸不同之处,就是皇宫里的一些用具,只要天后高兴,这府中也可以用一些的。此间的不受禁忌限制,也体现着天后对母亲的一片孝心。”

“梁公公,宫中可曾用过这种酒杯?”

梁同文摇头说:“宫中从未用过,不过这酒怀华贵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宫中所用酒具。”

上官云龙举起酒杯观察着,耳边仍回响着奚容芳那带有磁性的说话声,“如此精致的器皿,如此美妙的佳人,竟与凶案牵连在一处,端的是可惜可叹!”

梁同文望着养心阁南边的暖心阁,对武惟良说:“今晚我睡在暖心阁。”

武惟良殷勤地答应着:“我马上命人布置妥当。”
来源:中国广播网    责编:余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