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去,是怎么一回事?岁月转瞬更迭,青丝落雪,青春皱变。可看着他们,第一次觉得,就这样老去,挺好。这是一支由清华大学理工科学霸组建的艺术团,平均年龄74岁。每位年迈的团员身后,拖了一袭迤逦的音符,掠过那以青春浇灌的家国山河,诉说着悠悠往事。

  程不时,89岁,年纪最长,新中国第一代飞机设计师。

  他的床头竖立着一块奖牌,“美国红星飞行员协会设计奖”,他是唯一拥有这个荣誉的中国人。因为他设计的“初教6”飞机曾在美国卖出了200多架。

  26岁设计“歼教1”,27岁设计“初教6”,28岁设计“勤工号”,29岁设计“歼教6”,41岁设计“运10”……曾经可望不可即的飞机梦,因他,和他那一代人,触手可及。

  刘西拉,79岁,艺术团团长,2008年,他与爱好音乐的清华同学成立了这个艺术团。

  1967年,从清华大学研究生毕业,刘西拉和爱人陈陈打起背包,跋山涉水,来到西南腹地,投身国家“三线建设”。

  “我们如果再有一辈子,会不会比这辈子过得更好,很难说,因为我们不一定有这个机会,能看到中国这样的一个跃进。”我们眼中的“苦”,他甘之如饴。

  陈陈,每周六和丈夫刘西拉都会准时参加合唱排练。作为艺术团的钢琴伴奏,她总是安静坐在角落。

  1956年,陈陈凭借数理化三门满分的成绩考入了清华大学。当时,国家提出“向科学进军”,号召青年投身科学事业,她便坚定地选择了电力专业。

  曹玉英,83岁,最初,就是她挨家挨户打电话,把身边的校友一个个召集在一起,如今,艺术团已经有一百多位团员。

  当初毕业时,曹玉英回到了黑龙江老家,为大庆油田建设发电厂。她说,“那个时代和现在时代的想法是不一样的,我希望是自己站在最艰苦的地方。”

  沙守礼,第一次听到曹玉英的歌声,是在清华园通往教室的小径上。“她是我们学校的小夜莺,唱歌太好听了。”这一着迷,就是一辈子。

  因为腰间盘脱落,曹玉英行走不便,去往合唱团的路途虽颇周折,沙守礼始终追随着爱人的节奏。他们一起唱着,“所以牵了手的手,来生还要一起走”。

  张利兴,毕业后,丝毫没有犹豫,跟随部队奔赴新疆马兰核试验基地。

  除了校友合唱,战友聚会也是他与妻子朱凤蓉的日常。每一次聚会,离不开对戈壁的回忆。他展示着妻子工作中飒爽的身影,却鲜有自己,因为他们从事的辐射更大,很少有机会拍照。

  朱凤蓉,依然清晰地记得五十年前,去往戈壁深处那条铁路的每一座里程碑。她淡淡地说,“也不是只有艰苦,也很美,有雪山,也有蓝天。”

  与张利兴从戈壁归来,他们都已经成为了少将。家里,扑面而来的是浓浓的军人气息,房间不同角落摆放着原子弹“蘑菇云”的照片,那是他们全部的青春燃烧蒸腾而绽开的花朵。

  曹耶南,因为“嫌弃”父母每个礼拜穿着西装大衣而不是打补丁的衣服来学校接她,于是约同学在周末成立了二重唱小组,从大学时代就开始唱女低声部。

  丈夫是她清华化学系的学长,在“三线建设”的浪潮中,他们先后被调往四川909核潜艇基地。长时间试验,核辐射带来的损伤不可避免,丈夫患癌离世,她便在歌里思念他,在歌里疗愈自己。

  赵玉贞,74岁,艺术团的主力唱将,在清华结识了小提琴手平涌泉。

  毕业之后,她与平涌泉一起被分配到辽宁一个水电站。他们婚后第二年,怀孕7个月的赵玉贞不慎跌倒,失了孩子。她至今记得丈夫埋葬儿子时的一幕,“那个儿子长得好漂亮,我就瞄了一眼,高高的鼻子长得像他。”

  为了缓解这过度的悲伤,丈夫送了她一本《革命歌曲一百首》,就这样,家里歌声再也没有断过……

  大符,曾作为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少儿合唱团的成员,演唱过那个时代最著名的儿歌《让我们荡起双桨》。

  毕业后,大符和爱人郑琦被分配到西安核工业部,投身原子能事业。

  因为肾衰,去世前他一周要做三次透析,唱歌成为每周唯一的娱乐活动。即使不发声,每次排练和演出,大符也愿意待在合唱团的氛围里。七年来,并不怎么喜欢唱歌的郑琦,每周六都会准时陪大符走进那一团温暖的和声,度过一个柔软的下午。

  虞淙,每次前往排练都要倒3趟地铁,往返需要4个小时。作为艺术团作曲,十年来,他已经为艺术团改编、创作了十几首歌曲。

  你或许不知,80年代,他开发的星球牌收录机风靡全国,一机难求。

  身患癌症,他却说,经过那个时代,知道那个时代艰苦,但是我们也不觉得苦。我觉得我们这代人是最幸运的。

  只要歌声在,彼此相守的岁月就是温暖绵长的。往事如歌,在老去的路上,他们是最为跃动的音符,不曾庸碌的一生,谱唱出了最不过时的旋律。老去,是怎么一回事?可以很静,很沉,以身许国,无愧芳华。可以很美,很轻,世事沧桑,无改笑容。追忆如歌往事,镌刻如歌人生。愿你我的老去,终成一首生命之歌,浩如大海,灿若星火。

  本文来源: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央视新闻

  老年之声转载编辑:杨滢 // 责编:李沛//监制:汪群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