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广网北京12月4日消息(记者关灵子)两岁那年的一次高烧,让黄莺的世界失去了光亮。但她并未因此放弃希望,2015年6月,黄莺成功考入武汉理工大学,成为全国首位参加普通高考进入“211工程”院校的盲人学生。

中国大学生年度人物、中国大学生“自强之星标兵”、“国家励志奖学金”、“全国研究生党员标兵”……媒体的关注和身边人的赞美,让黄莺觉得该停下脚步,静下心思考未来的人生了。与20岁时相比,26岁的黄莺有了更多沉淀。“励志榜样这些的光环带来不了什么,除了视障者这个身份外,我觉得我与其他健全的学生,并没有什么区别”,这也是黄莺一直期待并享受的状态。

但她更想以己之力打破更多偏见,让更多像她一样的残疾伙伴们真正地融入社会。

黄莺(第一排右一)成为金盲杖·视障大学生预科班导师(央广发 受访者供图)

实习前 梦见自己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

和很多视障者一样,就业是摆在黄莺面前最大的挑战之一。即使心里偶尔仍会有起伏,但她的目标一直很坚定:探索视障学生更多的就业方式,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想跳出原有的环境,去另一个领域中看一看、学一学,试试自己能不能融入到环境里,同时也检验下自己的能力。” 黄莺说。

机会终于来了,今年3月份,在宁夏回族自治区残联的协助下,黄莺开始了在银川团市委的实习生涯。实习单位里,黄莺的同事都是健全人。即使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潜意识里仍有点紧张。就在准备实习的前一天夜里,黄莺做了一晚上梦,梦见自己坐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

可与梦相反,刚到实习单位的第一天,黄莺就被安排了工作任务——修改文字材料,认真的工作态度和工作完成度得到了部门领导的认可,让她宽慰不少。她将这样的心情记录在了朋友圈里:“部长上午就给我安排了任务,工作完成后也及时获得了反馈和肯定,心情愉悦,今后要继续努力。”

她认为这是一种认可和信任。“在那里,我能发挥出自己的价值,也挺有成就感的。”黄莺言语中透露着喜悦。

但这种认可与信任并不是一直存在的。黄莺的第一次实习是在养老院,大家都帮忙搬桌椅,她只能陪着老奶奶唱歌聊天,当时她安慰自己,“这也算是一种价值吧。”之后,她被同学架着胳膊带到了活动场地,其他同学都站着,为了安全让她和爷爷奶奶们坐在一起。

期间,一位老奶奶亲切地问她住在哪个房间,黄莺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当成了同住在养老院的人。这件事让她一直记到了现在,六年过去了,回想起来,依然觉得“很尴尬,也很无奈。”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黄莺的朋友身上。比如在医院实习时,被安排的工作少之又少,导致大部分的实习时间都是在“旁观”;到学校代课时,所有的纸质材料令人万分头疼,只能求助其他同事,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曾觉得“盲杖很丑” 也“害怕他人异样的眼光”

这些尴尬而又不知所措的经历,一度让黄莺和她的朋友们感到沮丧,“总觉得自己没啥价值。”

但这几年,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变化。

因为看不见,她曾经也认为自己是弱者。刚入学时,黄莺觉得自己好多事都做不了,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的“视障者”身份,甚至会刻意隐藏起来。比如,在熟悉的路口就把盲杖收起来,或者干脆不用盲杖,不知道怎么走的时候就停下来玩手机……那个时候的她,觉得“盲杖很丑”,也“害怕他人异样的眼光”。

“我对残障的认知,或者说是身份认同感,是一点点转变过来的。” 一期帮助视障人群独立出行的训练营是黄莺接纳盲杖的转折点。

训练期间,所有人的盲杖一同敲击在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给了黄莺莫大的安全感。“那一刻让我觉得,我不是一个人。拿着盲杖也没什么大不了。” 而后,随着出行成员逐次分散,从一群人到五个人,再到两个人,黄莺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终于突破了认知的束缚,一个人一根盲杖,顺利完成了在外独立行走的任务。

从“旁观”到“参与”,从“怀疑自己”到“发挥价值”,黄莺认为这与大环境有关,“这些年大家看到的视障群体更多了,不会像从前一样见到一个盲人就特别好奇,接纳起来也更容易。”

她觉得这也与自己的心态有关,从前为了不给大家添麻烦,她会选择坐着不动,现在工作的主动性变强了,“我会尝试与他人沟通,主动去做我能做的工作,或者先让大家看我做一下,不会的地方也会主动询问。”

“看得见与看不见是一种属性 没有什么好隐藏的”

接纳盲杖后,黄莺也逐渐接纳自己。如今,黄莺和朋友们一同运营着“盲着看看”公众号,还加入了学校的研究生讲师团,她希望通过分享自己的经历,帮助他人去接纳自己,把爱与关怀传递给更多的人。

在她看来,公众号的受众不仅是残疾人群体,因为接纳自己是所有人都要面临的课题。她经常在公众号中记录她和盲人朋友遇到的难题,也常常留意残疾人在生活中遇到的问题。

比如,日常生活中,视障人士经常会使用读屏软件,这类软件能将手机、电脑上的文字、图片、功能按键等通过语音准确传达给使用者。黄莺在浏览网页时发现,个别网页为方便视障人士浏览,虽配备了语音引导系统,但却与视障人士惯用的读屏软件不适配,导致读屏时漏读、不读。

“提高网页与读屏软件间的适配度,才会真正方便我们阅读。从技术角度来说,这应该不难实现。”黄莺说。

但推动这些,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她想要影响到更多人为他们发声。最近,黄莺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写论文上。她已在武汉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攻读硕士研究生,并将于明年6月毕业。本科时,黄莺的论文为《社会组织介入视障高等融合教育问题研究》,而这一次,黄莺向导师提出要将论文题目定在“残疾人参政”方向。

“一方面是出于未来就业的考虑,另一方面也想更好地为残疾人群体发声,我本身属于这个群体,所以会更加共情些,更知道残疾人群体的需求和感受。”

现在,黄莺觉得“看得见与看不见,就和性别一样,它是一种属性,没有什么好隐藏的。”在接纳自己的同时,黄莺也希望残疾人群体能被社会接纳。她认为,很重要的一点是“能以残疾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每一个生命都需要被理解、尊重。黄莺说,“希望大家都能以平等的心态与他人交流、相处”。相互理解、平等相待,就是最大的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