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广网北京10月22日消息（记者高欣然）作为稳定且拥有寒暑假的职业，教师被不少人称为“理想铁饭碗”，师范类院校分数也是一年比一年高。中小学生月考、大学生出国留学、成年人考公务员等等，只要涉及到考试，就少不了补课培训班。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暴发后，补习班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双减”政策出台后，又有大片培训课程下架，“教师这碗饭到底好不好吃”开始打上一个问号。记者采访了三位有过当教师经验的人，看看她们现在是怎样看待教师工作的。

大学生家教：我们是另一种“省钱”培训班

大学生家教已经成了校园里的一股风气，对于尚未踏入社会的学生群体来说，家教可谓是一份体面又高薪的工作，一节课140元左右，远远高于刷盘子、端咖啡等“体力活”。

谢同学从大一就开始做家教，她说家教不需要教师资格证，其中，师范类院校最吃香，她当时就在简历上特别标注了“211师范类院校”。在学校里还被当成小妹妹的她，周末就成了孩子的“谢老师”。

谢同学分别带过初二和高一的学生，家长要求其一节课两小时，其中一个半小时教英语，半小时教语文，也就是花一份钱，补习两科目。她形容“备课非常简单”，比如英语就是顺语法+专项题型练习，自己只要提前看一遍文章就差不多了。

上门家教招聘立牌（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大学生家教相对廉价，但效果也同样大打折扣，谢同学说，大学生家教流动性很大，总受到上课、学校活动、出去玩等因素影响，很多人不到一学期就不干了。“孩子要想通过大学生家教提升成绩，几率不是很高。”她说。

谢同学告诉记者：“我觉得家长们请大学生辅导孩子，其实也是为了‘省钱’，毕竟一线老师的价格太贵了，不是所有的家庭都能长期承担其费用。”

目前，谢同学在高校读研，想要继续深造或者考公务员，她说自己做家教是为了赚点零花钱，考教师资格证也是为了“技多不压身”。至于做职业老师，她坦率地说：“根本没想过。”

“双减”前辞职的培训机构教师：老师和学生都在内耗

2021年7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其中要求坚持从严治理，全面规范校外培训行为。

在今年的“双减”政策发布之前，小林恰巧从某培训机构辞职。辞职这个想法她酝酿了近一年，赶上这个契机后，她觉得“刚刚好”。

疫情期间，培训机构经常上在线课，小林把在线课形容为“偷钱抢钱”。她说:“很多人说在线是未来的发展趋势，但是其实老师们都很无奈。”小林说，自己所在的培训机构声称已经“升级设备”，但不爱听的学生们以“网络不好”等借口，关闭摄像头、开静音、切出后台。“这个时候老师是没办法检测或者隔着屏幕去管的，更不可能每时每刻让父母监督着。”

辞职后，小林经常和以前的同事聊天。同事们告诉她“太痛苦了”，老师们基本都在隔着屏幕“干讲”。她说：“培训机构太功利了，比如一周上一次课，老师给学生的东西很有限，学生又没有太多的精力去接受，老师在内耗，学生也在内耗。”

目前，小林在准备考公立学校的教师编制。过渡期间，她加入了一对一家教群，群里显示老师上门辅导的价格有350元/2小时、400元/2小时等等，和培训机构的价格差不多。小林告诉记者，有不少学生家长希望她能做一对一家教，但她都拒绝了。她说：“一对一家教和在机构里没什么区别，甚至还有一些老师暗箱操作，一边在机构录直播课，一边做一对一家教。工资是会高一些，但我不太愿意。”

关于未来，小林不打算放弃做老师，她说自己毕业时也拿过不少互联网公司的offer。“我当时都准备去了，但又觉得还是更喜欢做老师，我喜欢跟学生相处，感觉自己还是年轻的。”

只做一天的住家教师：逃离互联网后成为高级保姆

毕业半年，江闻换了三份工作，其中一份就是住家教师。江闻在网上偶然看到了“住家教师”这个职业，随后通过广告中的联系方式加上了中介机构人员。江闻当时正在北京的一家互联网企业工作，她把自己的离职计划称为“逃离互联网计划”。

据江闻说，住家教师的招聘没有任何硬性要求，唯一的标准就是“家长是否满意”。江闻比较幸运，她没有经过太多的被筛选，仅仅和家长视频面试了一次，就成功签合同了。

值得一提的是，住家教师的合同绝大多数没有五险一金保障，一周只有一天休息，江闻说：“我当时也犹豫了，但我实在太想离开互联网公司了。”江闻虽然有教师资格证，但从未正规从事过教学。江闻告诉记者：“这也看出这个行业的良莠不齐，连我这样的零经验小白都能直接被派过去。”

得到这份工作后，江闻快速辞去了工作，从北京奔往江苏南通。但在见到小孩的第一天晚上，她再次辞去了这份工作。她说：“我想得太简单了。”在她心目中，住家教师应该是带小孩看绘本、弹钢琴、学英语，但她一整天做的追在孩子身后喂饭，洗澡、陪上厕所。江闻说：“这些事情我可以做，但我不能接受它们占据了70%以上的时间。”

江闻和家长视频面试的时候，家长特别问到“有没有驾照，能不能开车？”驾驶也是住家教师的一个重要技能，尽管有些家庭可以提供司机，但住家教师还是得承担起接送小孩的任务。江闻形容，住家教师的工作，更像是一种高级保姆。“哄小孩、陪小孩这些是必须的，本质上不是孩子的需求，而是家长的需求。”

江闻表示，据她看到的招聘信息，多数是出自10岁以下儿童的家长。教师们的学历也从本科到硕士再到海外名校毕业，有人将其形容为“孩子的内卷”和“教师的内卷”，但江闻否定了这个说法。她说：“这不是住家教师的内卷，也不是孩子之间的内卷，这是家长之间的内卷，小孩子是只能顺从的。”

2021年9月，教育部印发《关于坚决查处变相违规开展学科类校外培训问题的通知》，依法依规查处培训主体有关规定，证照不全的机构或个人，以咨询、文化传播、“家政服务”“住家教师”“众筹私教”等名义违规开展学科类培训。江闻看见住家教师中介群里发布了一则新通知，要求老师们拿到家庭教育指导师资格证书。

住家教师中介群里的通知截图（央广网发 受访者供图）

江闻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个行业应该不会消失。但住家教师吃的是‘青春饭’，没体力就带不动孩子了，所以老师们也难以做得长久。”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小林、江闻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