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院新 李书哲/文

  在苍翠的群山间,闪烁着一个绿色身影。每天早晨,他总会骑上摩托车,向着山路出发,然后顺着溪流冲出的沟壑,徒步进入大山深处,耳畔只余风声、水声、鸟啾虫鸣声。每当带着满身汗水回家,脱掉那件标志着身份的“绿马甲”,已是夕阳在山,暮鸟归巢。

  他是生态护林员蓝先华,江西省遂川县五斗江乡庄坑口村的一名畲族汉子。5年间,他管护的4300亩山林从没有发生过任何偷盗和破坏珍稀野生动植物案件。曾经困囿于大山的阻隔与贫困,而今也终于守得青山,换来金山。

  2021年3月22日,蓝先华被中宣部、国家林业和草原局、财政部、国家乡村振兴产业局联合授予“最美生态护林员”荣誉称号。

 蓝先华获“最美生态护林员”荣誉称号 (央广网发 通讯员杨琳 摄)

  森林活地图 走遍山与水

  “在这山里,我就是一张活地图。”推门可见绿水青山,蓝先华充满骄傲。然而,大山也成为了一家子贫穷的根源。没有铁路和高速,从家里到县城要一个半小时。

  种几亩薄田,做些搬砖、挑货的零活,曾是蓝先华全部收入来源。可两个孩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造成抵抗力低弱,动不动就感冒、发烧、甚至肺炎,每月姐弟俩轮番或同时住院,几乎要将家庭拖垮,为治病夫妻俩四处举债,更不敢去想那手术治疗还需10余万元的费用。

  “很崩溃,很无助,感觉很对不起孩子,对不起老婆,他们都跟着我受苦……”万家团聚的新春佳节,夫妻俩却在小诊所里照顾打吊针的小儿子,蓝先华每每忆起总是哽咽。

  2014年,蓝先华被村里列为建档立卡贫困户,并享受国家大病救助政策,两个孩子在南昌进行手术治疗后恢复健康。

  2016年,一封面向建档立卡贫困户选聘生态护林员的通知来到了村里。蓝先华通过层层选拔,如愿当上了一名生态护林员,负责管护村里4300亩的森林。

巡山的蓝先华 

  一条长约9公里的羊肠小道,穿行在群山之间。山路两侧茂密的丛林,就是蓝先华需要每天巡护的山林。从家里出发,水泥路变成了砂石路,砂石路变成了泥巴路。他不得不停下摩托车,背起背包,拿上长柴刀,蹚溪越涧,向着青山腹地走去。

  铺满落叶的山路崎岖难行,颠簸不已,大多数的羊肠小道只能步行通过,远的要巡查7个多小时,走上30余里路。线路的最高峰是与井冈山交界处的严岭嶂,海拔高达1488米。不论烈日炎炎的盛夏,还是寒风刺骨的严冬,从未间断,年巡护时间超过300天,一台带GPS的工作手机,记录着他的移动轨迹。除此之外,山里全无通讯信号。

  这个匆匆赶山的护林人,每天在青山碧水间叩问着岁月年轮。

  “不愧是大山的活地图!”2019年8月,遂川县开展森林资源二类调查,蓝先华作为五斗江二调外业工组三组的向导之一,协助对大湾里片区4个县级样地调查。其中一处叫大窝里的偏远样地,因历史记录有误差,且地势复杂、林相变化大,一名曾在10年前参与调查的向导,带着工组队员在山里连续找了整整两天,无功而返。工组而后请蓝先华带路,终于在第三天顺利找到样地,森调队员对蓝先华佩服不已。

  护林成效显 生态日夕佳

  庄坑口村与井冈山市黄坳乡相邻,森林资源十分丰富。走遍了管护区域的山山水水、沟沟岔岔,对辖区内地形地貌、面积、树种、林龄分布情况等,蓝先华了如指掌。

  “我喜欢大山,看到这些树不断生长,就像看自家孩子一样。若是有人盗伐了树木,留下的痕迹一定逃不过我的眼睛。”蓝先华锐利的双眼,扫视着莽莽山林。

  大山里还栖息着丰富的野生动物,有赤麂、毛冠鹿、水鹿、黄腹角雉、白鹇、藏酋猴、棘胸蛙等。蓝先华告诉笔者,现在生态变好了,野生动物很多,巡山时经常会有惊喜。看到野生动物一般都不会惊动它,怕它们受惊快跑会摔伤。对盗猎行为,蓝先华深恶痛绝,只要发现有兽夹、鸟网等非法猎捕工具或者陷阱,他一定当场清除并报林业部门。

  每次外出巡山,蓝先华都要全副武装——头戴安全帽,身着迷彩服,脚穿解放鞋,背着一个军用挎包,装有有军用水壶、饼干、手电筒等,摩托车上载一把砍刀,既方便开路,也是一种保护。想搞破坏的人一看这模样就知道,护林员来了!

  “蓝先华不光巡山认真负责,还很善于观察。在巡山中,他发现了一片珍稀植物,篦子三尖杉分布群落,对研究野外珍稀植物分布有很高的价值,面积有10多亩。”遂川县林业局局长肖瑞培说,“经植物专家调查确认,这是遂川县发现的第一处国家二级保护植物篦子三尖杉分布群落,被列入《江西省珍稀植物图谱》书中。”

  生态护林员的工作和身份,让一直弯腰在贫困线上挣扎的畲族汉子挺起了胸膛,更感受到了责任重大。当地每年都要组织生态护林员开展森林法律法规、野生动植物资源保护、森林防火等培训,蓝先华明白了更多巡山护林的学问,也乐意经常和村民们分享,并获得了村民的尊重。

  平日里,妻子李龙梅平常要照料孩子和高龄的奶奶,但如果丈夫有事外出,她就会接替他到山里巡查。她说,这份工作是国家给的,我们要对得住这份工资,不能让坏人钻了空子毁了林子,破坏生态。

  拉起林工队 脱贫绿意浓

  护林员的收入,是每年固定的1万元。随着国家对生态保护力度的加大,蓝先华找到了更多创收途径。龙泉林场五斗江分场有个工区坐落在庄坑口村,2017年,通过和分场联系,他拉起一支以贫困户为主的10人左右的队伍,接下了林场造林抚育的工作。

  平日里,林工队对林场所植树木进行保护、芟杂,冬春季则开展造林。上工时,大伙儿分散到各个山头,每天工作逾10个小时。下工回来,蓝先华还得在夜色中完成当天巡山任务。

  造防火线、炼山、挖坑、下肥、种苗、回填……每道工序都要靠一锄一铲完成。因为蓝先华的林工队干活实在,造 林抚育质量高,不光国有林场找他,个体林场老板也喜欢找他,附近林区的新江、衙前,乃至井冈山黄坳乡的林场都慕名找他联系业务。

  “说起造林抚育,十里八乡的林场都知道我们林工队,今年的活计早早安排好了!”蓝先华的自豪溢于言表。

  从初时的四处找活,到现在业务接踵不断,要签合同、记工时、统帐、结算,户外高山陡坡林业施工还要特别注意防范措施,保障施工安全。蓝先华的工时本上,每人的上工时间、请假缘由、工资分摊明细,均详实记载,并附有每个项目的承包合同,细致清晰明了。大部分人不识字,年终结算他还要一一念读解说,让大家都能明白。

  蓝先华为林工队操碎了心,但却从不抽成,他和大伙儿拿着同样的工资,算的是明白账。“大家信任我,才愿意跟着我干。钱不多,如果我还抽成就对不起这份信任!”

  2020年,林工队总工资30余万元,队员日工资平均有147.8元,人均年收入2万余元,干得多的人一年能有3万多元,充分实现了高质量脱贫。而他自己,不仅没有赚“工头钱”,还要护林、外出联络办理业务,在队里的个人工资反而是最少的。

  山林孕宝藏 绿海溯人生

  大山是无私的,只有深爱和守护它的人,才能得到丰厚的回馈。

  曾经举债度日,有病不能治、不敢治,如今,在政策支持下,蓝先华通过参与生态护林、承接造林抚育,顺利脱贫,盖起新房,还成为了远近闻名的林工队长。夫妻俩起早摸黑巡山护林、事林务工,加上生态护林员收入,全家的年收入突破了7万元。

  从苦日子里蹚出来,深知生活不易。庄坑口村年逾花甲的60岁贫困户邹家明,是全村住得最偏远的一户。2017年,扶贫搬迁帮扶政策能补贴4万元,但加上土地、建房和装修还不够。村干部找到蓝先华帮忙,他不仅无偿让出80平方的土地给老人建房,还多方奔走联系建房和装修,就连电都是接上自家的免费给老人使用,直到两年后才单独安装电表。

  前阵子,家里新买了部小车,装上了空调,日子越过越有奔头。蓝先华有了新想法,“想试试在林子中种植药材,既能守着林子,又不会破坏生态,有了绿水青山,就有金山银山。”

  提及今后打算,蓝先华总是三句话不离本行。“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山林!现在,护林不仅是我的工作,还是我最大的兴趣和爱好,如果几天没有上山,就感觉不舒服了,总想往山上跑。”蓝先华说,“在最困难的时候,是生态护林员这份工作撑起了生活的希望,是这1万元的护林工资养活了一家。现在这项收入也许不算多,但护林已经是我的事业。即使没有工资,我也愿意继续护林!”

  在遂川,像蓝先华这样的生态护林员有1106名,还有200名天保林、公益林护林员,以及210名国有林护林员。他们尽心护佑着386万亩山林,筑牢了林长制森林管护网格,让森林覆盖率稳步提升,从2015年的78.5增长至现在的79.07%。2020年,全县林下经济总面积16.36万亩,产值逾6亿元,充分实现“绿”“利”双赢。

干活的林工队 

  阳春三月,春寒料峭。苍翠的山林中,越来越多的绿色身影穿梭其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绿海更深处漫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