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广网北京4月22日消息 据中央广播电视总台经济之声《天天315》报道,全球“老龄化”趋势加剧,最新养老产业用户和创投研报出炉,“80后”将成为养老压力最大的群体。眼下,老年人群体呈现怎样的分布?养老模式和产业链有怎样的基本盘?钱从哪来,向谁服务?如何理解“9073”中国式养老?如何为老人选择合适的养老服务?老年人群体的兴趣和支付能力如何?资本投向养老产业,哪些领域是机会?

 

我国老龄人口已经迈过7年加速期,即将迎来14年加速期;2017-2022年成为了中国养老产业发展的关键期。根据穆迪的报告,到2020年,13个国家将成为“超高龄”国,即20%以上的人口超过65岁,而到2030年“超高龄”国家数量将升至34个。

中国不仅面临全球共性的养老问题,也需要解决特有的养老挑战,预计2025年中国老年人口数量增至3亿人,2022年起预计将保持在1000万以上的老年人口增速。老年人口众多,社会抚养比提升,传统意义的“养儿防老”很难解决中国当下及未来的养老问题。怎么办呢?

不久前,一份最新的中国养老产业的用户和投资研究报告出炉。这份报告由科技媒体36氪和一位10年养老产业经验的连续创业者和行业分析师共同打造,基于超过100家相关企业和100000名老年用户行为分析而成。全面分析养老产业的各种问题、机遇和挑战。

主持人李程(左上),经济之声观察员思远(右上),经济之声观察员梁靖(左下),36氪总监、产业报道部负责人石亚琼(右下)

养老结构“九五倒挂”,为何“80后”是养老压力最大的一代?

李程:无论是这份报告,还是现在舆论的风向,都认为“‘80后’是养老压力最大的一代”。这份数据该怎么看,是一个感性数据,还是理性急迫的数据?大家怎么看?

思远:“80后”的父母基本是“50后”“60后”,父母是新中国第一波“婴儿潮”,当时是每年2000万的增速在增加,这部分人老龄化结构现在加剧了。未来20年,养老结构会发生“九五倒挂”,现在是9个年轻人养5个老人,20年后会是5个年轻人去养9个老人。所以,职场上有个梗叫供着“70后”,哄着“90后”,骂着“80后”,因为他们不敢辞职。

梁婧:我说个细节,节目开始前转发节目预告时,给我点赞的人群覆盖了“50、60、70、80、90后”,各个阶层对这个话题都有共鸣。

石亚琼:养老所有人都会焦虑。一方面是担心自己,另一方面为父母有养老压力。在这份报告后面的评论里,很多“90后”“00后”认为他们才是养老压力最大的一代人。但我还是非常坚持我们的观点——“80后”是养老压力最大的一代人。

因为,他们现在是上有60岁的父母,下有k12教育的子女,属于“三明治”的中间。中国养老金从98年开始普及的,“50后”“60后”的家长并没有这个社会福利或者比较少,局限在少数人。他们的孩子,“80后”这代人会承担更多财务上的压力。当然,每代人的养老压力都会有特定的历史阶段难题。

直面挑战:城市居民、农民工群体“老龄化”双向加剧

李程:报告中指出,待养老的老年人群体呈现出两个变量和趋势。1.一线城市户籍居民老龄化加剧;2.农民工老龄化加剧。这种压力会,带来哪些问题?最核心的矛盾和问题是什么?

石亚琼:一线城市老龄化人口比例大,这个是有目共睹的,一线城市里除了深圳,老龄化程度都很高——尤其是上海,人口老龄化比例是35%,518万人。像山东、四川、重庆、辽宁、江苏、安徽,老龄化差不多也超过20%。未来这样的城市会越来越多。

中国的医疗资源分布也非常不均匀。今天“80后”“90后”很多人在北漂、南漂,很多人努力在一线城市的郊区买了房、市区租了房。他们大多是独生子女,父母就医很可能是随着子女所在城市就医,从医院的医保支付来看,老年人占了很大比重。农民工群体的养老问题,就更多。现在中国差不多有3亿农民工,1/4都在50岁以上,他们的养老问题更严峻。

梁婧:我身边有个辛酸的例子。我的亲戚家装修时,雇了一位50多岁的瓦工,他希望每晚住在正在装修的毛坯房中——只是为了省一笔住宿费,给孩子省点钱。这些50-60岁的农民工,自己身体的各种慢性病越来越多,还想着子女。

思远:你的眼圈都红了。所以说养老问题不但“80后”“90后”在纠结,父母本身也在想着给孩子减负、帮一把孩子。除了医疗资源,对半失能老人的护工资源不足、用工荒也在加剧——上一代护工老了。日本从2013年开始大规模启用机器人护工,中国这方面起步较慢。

年轻人对于“护工”这个职业似乎不感冒。都是做工,去当个快递、外卖小哥,虽然辛苦,多劳多得、看风景不好么?所以家政服务业的缺口、从业者数量和行业标准,看来都是缺失的。

“9073”养老模式下,中国养老院为什么住不满?

李程:16年前上海首次提出“9073”的养老配置,即90%的老人居家养老、7%社区养老、3%机构养老(北京为“9064”),中国养老的整体规划一直沿用此基础框架。现在养老市场,各种养老模式发展的状况如何?

石亚琼:养老模式比较多,比如居家养老,社区养老。半失能状态后,就要到专业的机构养老了。所以养老取决于老人的身体状况和家庭的经济承受能力。中国是不是养老院资源紧张呢?

我们调研的结论恰恰相反。中国老年人每1000人里有30张床位,发达国家是50-70张。但中国整体的养老机构入住率只有50%左右,北京差不多60%,上海65-70%。为什么住不满?一方面,中国养老院大部分是亏钱的,所以只能把养老院放在郊区,但在中国传统文化下,子女把父母送到那么远的养老院,显得很不孝顺。会有愧疚感。

如果养老院开在市区,有严格消防要求,楼层数好像不能超过三层,所以成本和价格就会更高。还延伸了另一种现象,就是很多地产公司直接进军养老产业,为了更容易拿到土地资源。

中国养老,钱从哪来?为谁服务?

李程:数据显示,预计2025年中国老年人口数量增至3亿人,2022年起将保持在1000万以上的老年人口增速。中国形成了数量众多的“4-2-1”或者“4-2-2”家庭形态,传统意义的“养儿防老”很难解决中国当下及未来的养老问题。 养老对钱袋子是个考验,家庭、政府、商业保险等等,现在中国养老人群,整体而言,钱从哪来?

思远:养老保险从1951年颁布为起点,体系不断成熟,覆盖人群逐渐变大。2020年政府工作报告指出,2021年2月我国养老保险人群参保人数达9.99亿,全国近3亿人领取过养老金。但高低线城市的老龄化程度和养老金储备的差异比较大,所以现在1.社保基金要入市,就是存量的国家投入;2.养老目标基金要加强,就是个人买养老产品。2020年8月已有148万人购买养老基金,规模是353亿元,目前收益是正向的。

还有就是护理保障。2016年出现了长护险,目前在全国15个城市推广复制——长护险被称为社保的“第六险”,从医保基金、企业、个人等来源筹集,重点解决失能人员的生活照料和服务,就说白了养老金给钱,长护险给服务。

业内人士“实战指点”:养老院该怎么挑?

李程:不同年龄段老人,需求有什么不同?作为子女如何给父母挑选合适的养老模式?我们也采访到了报告撰写者,10年养老产业经验的连续创业者、行业咨询师孙黎。

孙黎:老人在不同年龄段有不同的需求。

50-60岁,还年轻,很享受自己的状态,不用操心子女,有了自己的时间,文娱诉求强烈,比如老年旅游、老年大学。这个阶段,子女让老人高兴就好了。

60-68岁,有慢性病但不影响生活状态。开始关注养生,同时在电商、各大商超场景中的健康、文娱消费增多。

68-77岁,基本上是有3-5种的慢性病,这个状态下一定要看好他们,尽量多陪陪他们,防止他们陷入保健品圈套。

77岁以上的老人基本进入身体机能的衰退期,可能伴有各种术后康复,状态不是很好了,这时要考虑家庭护理。这时,我们可以去有资质的机构请护工,大概成本是四五千/月起步;也可以去选养老机构。资金充足的,可以给爸妈找个条件好的养老机构,这样的养老机构在老人中的渗透率是万分之二,也就是每5000个老人中,有一个有钱、有意愿入住,且决策周期较长,通常在半年到一年;一部分的家庭可能是将老人的房租出去,以租养老,然后父母和子女同住,有独立房间,请一个家政阿姨,既做家务活,也帮忙照顾老人,成本在七八千;还有一些不宽裕的家庭,没有多余住房,会选择一些公建民营的养老院,一线城市的成本大概4000-5000,往下会更低,住的往往是三人间、两人间。

 

中国养老产业,为何“门票好买,生意难做”?

李程:艾媒研究院预计2022年中国养老产业市场规模突破10万亿元。整体上,养老经济整体的产业化进程如何?报告里说,养老产业创业的资本门票好买,生意难做。这话怎么讲呢?

思远:养老创业分“硬性”和“软性”。

“硬性”就是耗资源比较大的,比如养老院、托老所等。这部分的难点刚才也说了,郊区的没生意,市区的成本高,所以民营养老院基本都不挣钱。

“软性”是指一些中小创业者集中的服务领域。比如,各种综合服务和垂直服务,比如家政陪护、老年大学等。这部分钱也难挣,启动资金门槛低,意味着竞争更激烈。而且教育用户和市场的成本高,老年人不像年轻人那样勇于尝鲜、敢花钱。中小创业者还是蛮艰难的。

石亚琼:所有的商业都是为了赚钱,那就要看谁来付费。银发经济,要么老年人自己付钱,要么子女来付。现在50-60岁的老人,他们工作时可能还没有养老金制度。子女可能会付一部分费,但子女的压力也大,供房、供娃,能拿出来用于采购养老产品和服务的钱,其实还是比较少的,反而是长辈有时要支持子女买房。

从心理上,人有两种心理愿意付费:1.恐惧和焦虑;2.求认同。在中国,相当多的老人还是在恐惧和焦虑中更有付费意愿,所以才有保健品骗局和乱象。行业里都说,老人的钱“好骗不好赚”。

梁婧:老年群体有网、有钱、有闲。 2019年,50岁及以上老年群体占比13.6%,每天上网4小时,注意力经济有很大潜力可挖。

全国老龄委发布的报告说,我国老年人口消费潜力2025年将达106万亿,占GDP的33%,包括日常消费、疾病管理、照料、护理、养生、理疗、社交娱乐、养老金融等。在日本,银发经济的服务产品非常细致,我看到有专门为老年人提供的网吧,专门服务女性老年人的购物中心,还有专门给老年人染发的化妆品。但我国目前还不多,大有潜力可挖。

银发经济创业者的“失败故事”——我以为你需要

李程:养老产业理论上赛道很大,但是“踩坑”的远比成功的多。几位身边有没有这方面的故事分享一下,有哪些成功的经验,有哪些失败的教训?

思远:我采访的创业者们踩的坑,归纳起来共性有两点:

1.陷入伪刚需的“陷阱”。比如,认为子女应该给老人配专属健康硬件,时刻监测并把数据传到子女手上。但很多老人并不愿意“被监视”。这种创业者用一个文娱明星的梗来形容就是“我不要你以为,我要我以为”。

2.高估了孝心经济。比如有人模仿年轻人的潮流,发明了“孝心盲盒”,定期给老人寄礼物“惊喜”。但老人并不喜欢,还觉得“浪费钱”。你以为年轻人会买账吗?不,他们看到盲盒宣传中有老年人中意的东西后,回去到网上比价购买。最后这个项目死得很惨。

梁婧:2019年,国内四大卫视和几大视频平台推出了很多综艺片,但为老年人打造的只占5%。但在一些互联网短视频平台,你会发现很多“会玩”的老年人,比如“穿高跟鞋的汪奶奶”等,非常活跃且粉丝众多,年轻人也喜欢“会玩”的老年人。

思远:汪奶奶我也看过。真正热爱生活的老人,会被生活所热爱。

梁婧:所以,银发经济创业,找到目标老年群体的需求更重要。

加强顶层设计,消除数字鸿沟

李程:去年曾有两条新闻火了,90多岁的老人被家人抬到银行,只为做一个“人脸识别”;另一位老人,在银行交水电费,因为没有电子支付,被困银行。因此,去年底国务院发文,工信部等7部委联合出手,提了20项措施,要求各地解决老年人使用智能技术的难题。国家、社区、企业和家庭都该怎么做,才能让老人跨越数字障碍,老有所依,让养老服务产业更蓬勃发展?各位有什么建议?

石亚琼:我们发现,越来越多的企业关注到了老年人的需求。比如我采访过一家公司,专门研发老年人专用的人脸识别,并用于打通不同地区的社保。目前有个现实问题,技术、产品的研发都需要钱,钱从哪里来?目前主要来自政府的支持和资助,希望未来各企业和社会一起探讨更低成本的技术解决方案,让帮助老年人的技术更快普及,让老年人的需求得到更好满足,生活也会丰富多彩。

梁婧:怎样才能更好养老?《阿凡达》有一句台词叫“I see you”,不光是用眼睛看到你,而是产生共情。无论是创业,还是对自己的父母,这很重要。

思远:每个人都会变老,每代人也终将面对数字鸿沟。为了数字鸿沟不变成数字贫困,需要国家顶层设计,还需要基层组织、企业发动起来,比如一些基层居委会给老年人办“数字”培训班,有的老人学成了“明星”,比当广场舞明星还受欢迎,老人就有意愿和积极性去学习。

年轻人和子女的鼓励也很重要。数据显示,老年人对数字技术“退学”的重要原因是自信心受打击后“逃避”,怕被子女嫌弃、拒绝。

产业和企业协同方面,银发经济既是生意,也是公益。大企业间,也要打破门户成见,共享教育和普及的理念。比如在线下推广自己家的App时,是否也可以教会老人如何手机打车、点餐?即使不是自己公司的业务,也应有大格局和共情理念。

李程:同信息数字科技发展一样,银发浪潮也势不可挡。积极应对老龄化和发展数字经济,实现经济发展方式转变,已经成为21世纪我国的国家发展战略。这就要求科技和长者相向而行,寻求最大公约数,共生发展。让每一位当下的老年人和未来的老年人老有所依,幸福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