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企业家夜读》是一档面对企业家群体及关心、关注这个群体朋友们的阅读朗读节目。每周六、日晚八点,我们都会相聚在电波里。本期做客《企业家夜读》的是中关村龙门投资董事长徐井宏。

  徐井宏,清华大学教授,现任中关村龙门投资董事长、亚杰商会(AAMA)会长、中国企业家俱乐部(CEC)副理事长、清华企业家协会(TEEC)监事长等。曾任清华控股有限公司董事长、亚太经合组织(APEC)中国工商理事会副主席、中国企业家协会副会长、中关村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顾问委员会副主任委员等。

  生活是多么广阔。

  生活是海洋。

  凡是有生活的地方就有快乐和宝藏。

  去参加歌咏队,去演戏,

  去建设铁路,去做飞行师,

  去坐在实验室里,去写诗,

  去高山上滑雪,

  去驾一只船颠簸在波涛上,

  去北极探险,去热带搜集植物,

  去带一个帐篷在星光下露宿。

  去过极寻常的日子,

  去在平凡的事物中睁大你的眼睛,

  去以自己的火点燃旁人的火,

  去以心发现心。

  生活是多么广阔。

  生活又是多么芬芳。

  凡是有生活的地方就有快乐和宝藏。

  何其芳《生活是多么广阔》

  

  热爱生活的每一天

  何其芳的这首《生活是多么广阔》,在我对生命意义的认知上有着特别大的影响。我第一次认真地读这首诗是在上大学的时候,但在很早之前我就知道它,是我很小的时候我姐姐朗诵给我听的,但当时的理解也没有那么深刻。在我上大学的时候,八十年代有一本书叫《青春诗选》,这本书里选了很多诗人的经典作品,比如有舒婷的《致橡树》、流沙河的《理想》等。但是当我翻到《生活是多么广阔》这首诗时,我就想起小时候姐姐给我读诗的那个情景,我就特别认真地一句一句往下读,真的觉得产生了特别大的共鸣。因为它的每一行诗句实在是太美了,充满着一种想象力,那些美好的生活跃然纸上。

  其实这首诗我都没用背,认真地看了几遍就完全都记住了。我觉得最打动我的就是它的第三段——“去过极寻常的日子,去在平凡的事物中睁大你的眼睛,去以自己的火点燃旁人的火,去以心发现心。”我觉得这可能就是生命中最美好的东西,这就是生命的价值。我也一直这样热爱着生活的每一天,热爱着生活中的每件事。

  在2018年,中央电视台曾经邀请我和俞敏洪一起做了一个对话,当时正好赶上学校开学,所以那场对话也叫“开学第一课”。让我们给现代的大学生们提一些建议、做一些讨论,我就和同学们分享了我对生命价值的认知。我说生命对于所有人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大概就是在这个世界上活上三万多天,但是作为一个大写的“人”,我们一定要赋予它意义。

  那个时候我跟大学生们讲,生命的第一重意义叫做探索未知,因为人们就是带着一种好奇心、一种对世界一切未知的渴望来到这个世界的,而好奇心也是推动着人们创造力和社会不断进步的真正动力;第二重意义叫做创造价值,我们来到这个世上一定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这个世界更加美好,为人们更加幸福去努力地做一些事情。而且创造价值不一定非要做出多么伟大的事业,你可以为你的亲人们、为你身边的人们,在点点滴滴中创造价值。

  在清华的广阔生活

  我出生在黑龙江省兰西县,这是东北边陲一个特别普通的县城,到今天它也是一个以农业为主的县。我父亲是个读书人,是那个年代少量的,尤其在我们那个地方读过师范学校的年轻人,所以他毕业之后就在县里后来也是我的母校兰西县第一中学教语文。

  我父亲唯一的嗜好就是读书,他当时的那点补贴只要一发,就立刻到我们县的新华书店去找书。我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所以在这样的环境熏陶下也造成我们家的四个孩子也都喜欢读书。我父亲读什么书,他读完了我们就拿过来,虽然读不懂,但是觉得很有意思。

  其实在1977年或者1978年以前,那个时候的学生是不怎么读书的,因为不关注成绩。一直到1977年恢复高考,我们重新开始学习。在初中二年级的时候,我连分数计算还不会,因为落下了太多的课。那时候我们的老师也特别辛苦,给我们补课,真的是秉烛夜读,因为教室里有时候晚上会停电,我们就在课桌上点一支蜡,老师在前面讲。我们就是从那么薄弱的基础,一点一点恢复,按照高考的要求把那些课程去学好。

  我们那个时候是高考之后来报志愿,就在报志愿的前几天,我在家里的那台9英寸的飞跃牌黑白电视机上正好看到了一个纪录片,名字叫《美丽的清华园》。我一看这个校园太美好了,同时又觉得清华这两个字真的是浪漫,所以毫不犹豫地决定我一定要上清华。首先我就把这个学校选定了!选专业就完全是碰了,当时清华大学机械工程系在黑龙江收7个考生,我觉得可能把握大一点,也加上那个时候我们是重工业的东北,所以觉得机械工程也是一个蛮好的专业。我还记得录取通知书送到的那天,正好是我大姐的婚礼,邮递员来了,说徐井宏的录取通知书来了,正好那么多亲戚都在,大家都来庆贺。真的觉得特别高兴,心里想我终于可以去上大学了,终于可以到北京了。

  来到了清华,我们机械工程系实际上是课程非常重的一个系,各种基础知识、物理、机械原理、零件力学等,当时的学制还是五年。但是即使那样,清华每个周末甚至平时的晚上,都会请很多文学家、诗人、哲学家、经济学家来作讲座,那个时候各个高校正好是一个新的思想启蒙的时期。我们在学工程的同时也有很多选修课,我选择的几乎全部是文学、历史这类的。当时清华有个徐葆耕老师,他是电影《邻居》的编剧,他给我们讲西方文学艺术和批判,介绍了很多西方的名著,比如《基督山伯爵》《约翰·克里斯多夫》《安娜·卡列尼娜》等。他介绍一本我们就去读,所以就把图书馆的西方经典小说几乎全部读了个遍,也通过那样一个窗口更多地了解了世界、了解了历史。

  清华对我影响最大的另一件事就是锻炼身体。我刚上大学的时候身体特别瘦弱,体重只有49公斤。但是到了清华,每天下午4点到5点是锻炼时间,你不能在教室也不能在宿舍。我还特别清楚地记着,那个时候校园里有大喇叭,到了4点,大喇叭就响了——“同学们,现在是课外锻炼时间,到操场上去,到校园里来,加强体育锻炼,保持强健的体魄,争取为祖国健康工作50年”,我每天就伴着这个声音走到操场。当时清华因为体育课要达标,像百米跑、铅球等,我就得每天刻苦练。到第一学期放假的时候,我回到家里一称,体重56公斤,整个人的体魄就越来越好。从那之后无论是在读研究生期间还是工作之后,锻炼就成为了我的一种习惯。

  搭建创新与创业的舞台

  1985年,在我大五要毕业的那一年,正好是清华大学第一次把最优秀的学生推荐免试直读研究生,我记得当时也就是5%的比例。我确定直读研究生后,接着学校就跟我谈了另一件事,说“你既然不用考研,就花时间做辅导员吧”。辅导员就是负责和更低年级的同学做交流,但我做辅导员实际上主要是做了共青团的工作,我也特别热爱这份工作,因为可以跟同学们在一起组织各种各样的活动和社会实践,文艺的、体育的、文学的各个方面,对我所有的兴趣都可以是一个满足。在我研究生毕业之后,学校决定让我留校继续在共青团工作,我也欣然地接受。

  我在清华整整生活了38年的时间,8年的学习生活,30年的工作经历,中间还有2年抽调到国家会计学院建设指挥部,去完成当时朱镕基总理要建设国家会计学院的一个任务。在一个大学里,除了教学和科研,还有党团、机关、后勤、产业工作,我在清华可以说是把这四件事整个转了一圈。

  在九十年代,中国那个时候几乎还没有像今天这样的高新技术企业,我们是从计划经济走过来的,要发展经济,就要把高新技术企业逐步地做起来。国家很多的科研经费拨给了大学和中国科学院这样的研究单位,因此到了90年代初期,清华就有了很多校办企业。但是企业的氛围和大学的氛围完全是两回事,那个时候学校领导就在考虑要把产业和学校做一个分离,就跟北京市提出来,说我们要建一个园区,把校园里的企业都搬出来,这就是建设清华科技园的起因。

  我参与这件事是从1999年开始,当时我完成了国家会计学院的建设任务,我要求还是要回到学校,我也主动提出来要去做科技园。那个时候正好在组建一间新的公司,当年一成立的时候叫清华科技园建设股份公司,就是今天的启迪控股。那个时候我们就在思考,不是只要把楼盖起来,而是真正地要清晰定义清华科技园的内涵,要做成一个什么样的科技园。启迪是2000年7月成立的,我们当时定义成三个词叫——搭台、铺路、架桥。搭建创新与创业的舞台,铺设机遇与成功的道路,架起科技与经济的桥梁,这就是我们的使命。我们要做的就是服务,要让创业者成长所需要的一切要素都能够在这里聚集。

  我们在2006年推出一个“钻石计划”,那个时候科技园才刚刚盖完,我们当时定义要用未来10年的时间,通过我们的努力能够在清华科技园培养出几十家中国各个行业的领军企业。我们的第一批10个企业,到今天有6家已经上市,这里面有今天中国最好的存储芯片的企业兆易创新,还涌现了中国最大的数字出版集团中文在线。

  高校产业我觉得是中国整个的发展历史过程中一个阶段的特殊的产物,但是某一天一定要和学校进行分离,因为企业的运营和大学的管理完全是两件事情。当时学校里原来的同事问我说“你去做产业了,觉得跟学校里边的工作有什么差异?”我说“有一个本质差异:在学校里工作怎么评价?做得不错,做得不好,所以是好与差的差别。企业是什么?生与死,因为它是在竞争中。”

  2012年,在学校的安排下,我担任清华控股的董事长,在6年的时间里和团队一起,我觉得还是交出了一张满意的答卷,对清华产业的使命、愿景和价值观,从捋顺开始,正好也赶上时代的机遇,实现了我们清华产业一个跨越式的发展。

 

  把握本质,遵循常识,聚焦关键

  到2018年卸任清华控股董事长之后,我休息了一小段时间,驾车在我的家乡、在东北沿着边境进行了一个月的自驾旅行,真正地去欣赏祖国的大好河山,可以让自己静下来再做一些新的思考。但是我在卸任的那天还发了一个朋友圈,就说我未来依然要为创新和创业而奋斗。那我怎么去做?我想大概可以有两个方式:一件事是做投资,用资本来支持创业者的成长;另一件事是用智慧,可以用课程或者用师徒的这种方式和创业者一起成长。

  我和一些朋友一起组建了中关村龙门基金,这是一支PE基金,也就是说我们基本上不投一个企业的天使或者初创阶段。“龙门”大家听到就会想到一个情景叫鲤鱼跳龙门,所以我们的一个使命叫“成就卓越企业关键一跳”。很多企业发展都会有它特别关键的一步,那一步跃过去了,它可能就能成为更好的状态;如果没跃过去,它面对的可能就是衰退和死亡。这是企业最需要其它资源支持的时候,不仅仅是资本,还有很多的创业所需要的要素,比如对接政策的支持,当研发达到某一个关键点,帮助他找资深的科学家来一起做更深入的探讨等。

  我还参与了一项公益事业,叫做亚杰商会的摇篮计划。亚杰商会是一批有情怀的企业家和投资家,在2004年发起的,内容就是要用若干年的时间,采用一对一的导师制,每年培养和支持20名创业者成长。好多人都说摇篮计划里有个“徐家班”,是因为我从第一批学员开始每年都在坚持带,到现在我作为导师的学员有40人左右。

  我把多年看到的创业企业的生生死死,以及我自己做企业总结的经验,最后凝练成12个字——把握本质,遵循常识,聚焦关键。所以如果让我给学员们讲课就特别简单,就是你做任何事一定要找到它最本质的东西是什么。比如商业的本质是什么?一定要在道的基础上去做术的事情。

  我还看到很多企业、很多创业者之所以失败了,或者遇到了巨大的坎坷,是因为他违背了很多的常识。比如,与人合作、做生意、带领自己的团队有一个顺序是不可以发生变化的,就是——法、理、情。我们中国是一个人情社会,经常会在很多冲动的时候做出很多承诺,有好多东西是在酒桌上形成的,然后就后悔。但是一旦你是做公司,这叫做交易行为,法是第一位的,在法之后才是理,然后才是情。我们恰恰好多事做反了。“咱俩一起创业,没关系哥们,到时候我们一起走,保证不亏待你”,这叫什么?所以很多创始人、合伙人之间到某一天不平衡,是因为法律和规则没有约束和规范好。

  这些东西我会讲给我的学员们,但是所有这些通用知识解决的都是尽量减少失败,真正的成功都是个性的。在某些地方,我们会和他一起找到他的关键点在哪里,集中精力解决关键的问题。

  中国四十多年改革开放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1980年当我上大学的时候,我用我最大的想象力都想象不到我们今天会有如此巨大的发展。我们那么薄弱的底子能到今天这个状况,在各个方面我都觉得是个奇迹。但是在奇迹面前,我们确实还要看到自己的差距,我们在技术创新方面,应该说和世界上最先进的国家还有一定的差距,尤其在核心技术、关键技术等领域,比如集成电路、材料科学。所以我想这就是我们这一代人还有更年轻的一代人要一起继续承担起的使命,把我们的科技创新真正地推到一个新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