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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一截生命燃焰火
中广网 2010-12-06
    

  《我与广播剧六十年》征文

文/诸暨台 赵卫明

  一

  那一天,来自全国的广播剧人相聚万州,庆贺峥嵘岁月一甲子,午夜已过,睡意全无,手舞之、足蹈之尚嫌不够,大家举首向天,催开了一朵朵绚丽无比的焰火烟花。

  这时的万州古城,也许悄然睡去。江水无意驻足东逝去,苍穹无垠空留弯钩月。月黯星稀,流水无声,那烟花好像全然不顾,扶摇直上,慨然一副不把生命燃尽死不休的拗劲。

  在我的眼中,夜空里绽放的,是一颗颗广播剧人的心!它们恣意、炽烈,又顽皮率真。

  一念至此,竟引发了我连绵的联想遐思:广播剧人燃焰火,真是一种极好的外在象征啊!对于杂色纷呈的当下文化天空而言,广播剧更多时候只会在夜深人静时才绽放它壮丽的生命,这是一种集体的暗喻;对于物欲横流的当下生存境况而言,广播剧人只能在信念与使命的高地苦守,这是一种个体的宿命。

  喧闹着、欢叫着的烟花,趁我还沉浸在思绪中,连个谢幕都不给,猝然退场。然而,我的思绪却像加速起动的飙车,刹也刹不住,一头扎进了往事的原野……

  二

  造化弄人。烟花焰火的生命主体是火药与有色金属,地球人都知道。唯有火药与有色金属所不知的是,它们之中的一小部分,已被一双造化之手圈定,从此走上了一条奇特的生命之路。

  我这辈子与广播剧结缘,也很有些火药被造化之手弄成了烟花那样的身不由已意味。

  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的旧事了。在小小的县级电台里,我充任着安排了人家活儿又得自己赤膊上阵的“生产队长”角色,虽忙碌却不安分。记得那时,不是有电影厂通知我去修改剧本,就是有人请我当电视剧“枪手”,尽管我的新闻本职干得井井有条,全省县级台“获奖专业户”的桂冠早已落到头上,但是,领导总把我视为一匹有些不务正业,又狂躁不安的野马,少不了要来驯教一番。

  瞅准了一个机会,领导把一个笼头兜底套将上来:单位决定,让你担纲做一个儿童广播剧,该不是问题吧?

  我看出了领导浅笑深处的用心:不是自诩在文学上已兜了一个圈子吗?好啊,给你一件陌生差使,看你再逞能!

  说也怪,我这人生来就是倔性子。领导那种浅笑,倒激起了我莫名的挑战欲望。广播剧?那还不是小儿科么。论剧作,大了去的戏剧、电视剧、电影,我都玩过一遍。两厢比较,做个广播剧算是小菜一碟。

  当下,我把胸脯拍得山响,什么剧作、剧务、统筹、导演……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领导当时肯定在偷乐:我想给你找个陷阱,你倒好,自己先去挖上了。他自然是求之不得,还再三叮嘱“军无戏言”。

  走到外边,一阵冷风,吹得我心惊肉跳。在这之前,我对于广播剧艺术了解,最为丰厚的经验大概算是听过几部广播剧,且不完整,加在一起的时间不足3个小时。如今却要上马对阵,岂不是要我难堪吗?大冬天的,额头居然沁出了几粒冷汗,连呼上当。后悔无药,好强的性格驱使着我只能硬着头皮上。

  台里的录音资料库,被我弄得一片狼藉,找出的广播剧总数不上5部。不知是何年何月的文物级玩艺,吱吱呀呀,大都失声。我弄得灰脸土面,瘫坐在地上,连声叹息:人说病急可乱投医,我连投医的门都没有……

  没有门,还不兴许自己挖出一个来?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凭着几年间创作影视戏剧那点积累,依据自己对广播剧的囫囵理解,萝卜青菜烩成一锅,端将出来。这部现在看来十分“山寨”的5集儿童系列广播剧,在当年的省市广电文艺评奖中,竟然连连得奖。

  领导咧开了嘴,好像沙砾中淘出了一块璞金一样,大声宣布:咱们有了人才,今后要把广播剧做成台里的新亮点!

  可是,我怎么也笑不出来。误打瞎撞的侥幸,丝毫没有撩动我的快乐神经。然而,从那时起,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我的心灵——一种被冥冥中神力攫住的复杂感,对广播剧产生了虔诚又敬畏的奇妙冲动,欲罢不能。

  此后几年,我像个苦行僧一般,一直跋涉在朝圣广播剧神衹的山道上。题材策划、资金筹集、剧本创作、宣传推介,甚至客串演员,我都做得不遗余力。

  光阴荏苒,褪去了年少轻狂,消弭了无知傲慢,我将广播剧视作广播艺术皇冠上那颗最为炫目的宝珠。以声叙事、以声传情,一心修炼听天籁。

  就这样,跌跌撞撞,磕磕碰碰,隐约中我仿佛看到了缪斯的灵光。然而,定睛打量,时有风沙骤起遮望眼。

  三

  不管火药与有色金属乐意如否,一旦被选择了焰火作为归宿,那一刻,它们

  的宿命已经注定:清夜是它们的世界,冷寂是它们的生命。这样的法则,无疑有

  些残酷。然而,残酷无法摧毁的一个事实是:冷寂中,火药冬藏着能量,粉剂储

  备着七彩。

  这是一个抓狂的年月。艺术可以让财富更强大,强大的财富却使艺术更式微。广播剧就在这个怪圈中艰难挣扎,广播剧人痛苦,却不气馁。

  我看多了人家起高楼,看多了人家开豪铺,同样也看多了广播剧生态的恶化,以及广播剧人荜路蓝缕的打拼。

  人们都说,财富催生神话,商业加速分化。每次年会,我总以一种杞人忧天的心情,格外在意赴会人数、同行脸孔。所幸的是,赤子不嫌家境贫,每届年会依然创下人员呈剧增之势的神话;铁打的营盘岿然不动,老将横刀立马,新兵摇旗助威。

  广播剧人仿佛天生的多愁善感,一旦显露,直叫人肝肠寸断。

  曾与南国的一位同行闲聊,说到行将退休,眼看要与他挚爱的广播剧离去,不禁凄然。他说了许多,甚至透露了遗嘱内容:死后不放哀乐,让自己创作的广播剧送完自己最后归程。

  不离不弃,生死与共,这份痴爱让我眼眶含泪。

  也听北京的一位年迈古稀的老导演发言,说到动情处,几近哽咽而不能语,她强镇情绪后,几乎喊出:舍却这把老骨头,为广播剧振兴耗去最后一口气!

  杜鹃渧血,呼唤春回,这份执着令我热血沸腾。

  这些年来,我也自愿不自愿地加入了七荤八素的不少协会,由此结识了不少人等,感触颇多。自从参加了广播剧研究会,遇到过些许功利之徒,拿广播剧当进身的敲门砖,升官发达后再也不见踪影。(可见,世上不缺少珍宝,缺少的是一双发现的眼睛。我等眼拙,固然只能捧着金碗要饭吃)。不过,有幸的是,与广播剧人从相识到相知,面前闹腾的多是狷介之士,无论男女,皆有刚烈之气。敢于拆下肋骨,点燃生命火炬,去烛照若明还暗的前路,这是一个注定悲壮的团队!

  因此,我为自己添列这个团队而感到自豪。

  同时,我为因自己是这个团队的一员,连绵薄之力都尽不上而深深愧疚。

  歉疚中,扪心自问,生出了不少困惑与思虑。在文化崇尚多元、新兴娱乐层出不穷的今日,广播剧要想再现当年的“荣光”,那无疑于痴人说梦。即使当年的那份所谓的“荣光”,说到底只是历史转型时期折射出的海市蜃楼。当幻觉散去,广播剧的生态才展露出了它的真实地貌——离主流文化渐行渐远,正在日渐沦为稀有濒危文艺物种。

  是生存,还是消亡?我也不止一次参加过以此为话题的研讨会。面对哈姆雷特式的诘问,我心情沉重,无意清议,选择行动作答。

  我也听不少人揶揄过:为广播剧消得人憔悴,难道还要拿它当饭吃吗?

  这又捅到了文化力的软肋上。文化力可以比原子弹更强大,然而,它又脆弱得不堪一击。年上四十的人都知道,“文革”十年,八亿人民八部戏,没有文化的日子照样不是过来了。人没有米饭果腹,别说要捱过十年,恐怕连十个小时都难说。

  对许多人而言,广播剧是吃饱了喝足了以后的遣兴物事。

  然而,广播剧人还真得要把广播剧当饭吃,然后,把它转为精神能量,来维系一个艺术物种的传承,强健它的骨骼。

  “假如有一天广播剧在我们这代人的手上消亡了,那么,我们就是罪人!”我不止一次,聆听过安景林会长发自肺腑的呐喊。这是良知与责任的召唤,久久在我胸间震荡。

  蒿生麻中,不扶也直。置身在这样的艺术群体中,愚钝如我之辈,脱胎换骨,少去了追求评奖的名利欲,以及急功近利的浮躁心,从个人“小我”投向广播剧生态的“大局”中。诚然,我小打小闹整出的声响,无异于流萤飞过夜空。

  萤火之光,照不亮天空。但是,我不以小而不为。

  有一件事,至今想起还为自己的急躁鲁莽而感到可爱。那一年,一个兄弟台已经接下了年会承办,因人事变动而变卦。兄弟台转为他任的前领导悄悄与我商量,希望我能临阵救急。几乎不加思索,我一口应承。那时,其实能有这个拍板话语权的,只能是我们的局长。我充其量也只是广播台里一个打下手的副职,却越俎代庖,擅作主张。所幸的是,局长也是个明理人,爽快应允。

  事后细想,当时我的胆子也忒大,一股急欲为广播剧立下半点寸功的念头十分强烈,置冷静于完全不顾了。

  还有一事,今日看来也算冒险。三年前,我提出要在台里下午节目中开设《广播剧场》,引进全国精品力作设台唱戏。此言一出,当即引来一片反对声浪。在他们看来,连大台都不播广播剧了,这个鸡肋啃下点儿肉渣,连牙缝都填不满。

  一拿创收说事,广播剧似乎亏了底气。我与众人争得面红脖子粗,末了,拍着胸脯吼了一腔:“不就是那点创收的破事吗?好啊,一年20万,亏了我赔!”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众人面面相觑。在广播剧播出的冰河期,诸暨却逆势而上,《广播剧场》悄然问世。也许是缪斯眷顾,这栏目推出后形势日见看涨,年创收已破30万元。广播剧前景不可低估!不过,我还为自己当初的孟浪捏把冷汗:这事要是黄了,兜里往外掏的可是真金白银啊!

  自古燕赵多慷慨之士。作为燕赵后裔,生活已蒸发了我原来就有的豪气。殊不知,广播剧却诱发了深埋的血性,我也因此偶尔显露了本该拥有的性格原色。

  其实,血总是热的。中国广播剧人都有一腔热血,就像这烟花,冰冷的外表下,装填的总是能发热、能发光的活力因子。

  四

  同一种物质,同一片蓝天,因鬼使神差,让它一个成了火箭,一个成了烟花。

  我并不因为前者直冲九霄而渺小了后者,也不因为自己是琐碎的后者,妄自菲薄

  而鄙夷。一俟春讯,花开满天,生命的意义全在于服从心灵与使命的召唤。

  坦率地说,作为广播剧人的一员,我曾经有过自卑,久久挥之不去。

  自卑首先来之于自己收成太差,实在交不了账。磕磕碰碰十多年,创作的几部广播剧,虽然也得了一些省“五个一工程”奖、全国专家金奖,但是,这又算得了什么。在咱们这个团队,入门才几年的后生们拿全国“五个一”、政府奖的多了去。两厢比较,我连大气都不敢出,岂敢评功摆好?

  自卑还来之于自己的作品太过琐小,实在摆不上台面。与电影、电视剧,乃至戏剧、小说等PK,广播剧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琐小,人家才叫“宏大叙事”、“鸿篇巨制”。在以票房、收视(听)率、码洋论英雄的今天,我怎敢与人争锋?

  不过,在自卑中我没有停止过对于广播剧创作摸索,以及业界文化生态建设的思考。前者亦稍有收益。其中,糅合影视、小说、网络等多种元素,在广播剧创作规模的统筹下,鼓捣出一部非驴非马的“四不象”。想不到,专家十分推崇,称它为“中国首部复合广播剧”。至于广播剧的纪实性发挥、产业链、文化生态环境等话题,我以笔代言,付诸成文,见诸于《光明日报》、《文艺报》、《中国广播》、《中国广播报》等报刊。水漂打过,多少总会留下一些波痕。

  西谚有云:人一思考,上帝就会发笑。但是,我更喜欢的一句话是:我思,故我在。

  思考让我渐渐摆脱自卑。世上有许多事无关国计民生,无关GDP,甚至与个人进退荣辱无涉,譬如大熊猫的拯救、国粹京剧的保护等等,却不乏担当者,有人居然生死以往。我想,一旦服从了心灵与使命的召唤,不以物喜,不以已悲,人的生命充盈着意义。

  “苔花小若米,也学牡丹开”。当形质注定自己是一枚苍苔时,我不再去做变身一棵牡丹的白日梦,但这不妨碍其志存高远,怒放生命。

  到了万州,仰望夜空,我对花团锦簇恣意绽放的烟花,油然产生了神奇向往,叮咛自己:

  取一截生命化作焰火,把它点燃,升入空中,为清寂的广播剧苍穹,涂抹上哪怕只有丁点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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