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广网安康1月22日消息(记者温超)据中央广播电视总台中国之声《新闻纵横》报道,陕西省安康市紫阳县位于陕西南部,大巴山北麓,北依秦岭,这里也是秦巴山区集中连片特困地区,贫困程度深,贫困发生率高。过去,当地的“人情枷锁”繁重,婚丧嫁娶、升学谢师、当兵入伍、盖房搬家,村民都得请客、送礼、随份子,村民们的人情负担成为了脱贫攻坚路上的“包袱”。

  在紫阳县洄水镇团堡村,记者一周时间里走访了当地近20户村民,记录下了脱贫攻坚中当地持之以恒用乡规民约教育村民移风易俗的小事,希望家家户户不再背人情债,一门心思奔小康。《新春走基层·脱贫攻坚一线见闻》今天(22日)推出《一场乔迁宴引发的风波》。

  腊月二十二,陕南秦巴山区深处,雨雪初霁。

  安康市紫阳县洄水镇团堡村家家户户都把炭火盆烧得正旺,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当地特有的熏制腊肉的香味。

团堡村的315户1021人散落在巴山北麓的三梁四沟间(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央广记者 温超 摄)

  团堡村党支部书记钟雅和村监委会主任姬太志正带着大伙挨家挨户给村民进行2019年第四季度爱心超市兑换奖励打分,进行到第8户时,他们听说三组的脱贫户老石前两天刚办了一场乔迁宴。

  钟雅:到现在,你是唯一一户,也可以说是第一户摆了乔迁酒的。

  老石:那不存在,我这不是摆酒,只是家庭聚餐,哪里算摆酒?

  钟雅:家庭聚餐,三组所有人都是你的亲戚吗?

  老石:你听哪个人说的?

  钟雅:没有证据的事,我也不会乱说。

  这场约谈,村支书钟雅开门见山。团堡村“村规民约”里有写:除红白喜事外的酒席,不是自家亲戚的乡亲不允许吃请随礼。如有违反,随礼和接礼的村民都要受到处罚。

冬天,团堡村大多数人家里会生起一堆炭火抵御寒冷(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央广记者 温超 摄)

  “搬家也是件喜事……”说话的正是90后大学生村官钟雅。她带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2018年刚被选为党支部书记。面对老石的一再反驳,钟雅声音不大,却也毫不退让,她让老石先退钱,再道歉。如果都不答应的话,只能按照规定把老石所在的三组里的所有村民爱心超市的会员卡积分全部清零。

  钟雅:那天送了礼的,除了你的亲戚,其他不沾亲不带故的,你都把钱退掉,然后再公开道个歉,这件事就过去了。但如果你不道歉、不退钱的话,那么我们了解到情况的三组送了礼的人,爱心超市会员卡积分全部清零。另外,我们团堡村以后的优惠政策你也不能再享受了。

  老石:是哪个人说我摆了酒的?他既然说了,就当面说,不要在背后说。

  可以感觉到老石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一看情势剑拔弩张,村监委会主任姬太志掏出了一根香烟递给了老石。

  姬太志:咱们团堡村的村规民约你晓得吗?

  老石:村规民约我晓得。

  钟雅:因为你的这件事,我们村都有些办乔迁酒的苗头了。也不一定非要今天,但星期天之前必须给我一个答复,如果你想好了,给我打个电话。

  老石走后,钟雅告诉记者,她了解到,同村的村民刘文喜也准备摆一场酒席,她担心老石的事如果解决不了,会有其他人效仿,吃请之风会慢慢抬头。

  没想到当天晚上,老石给钟雅打了电话,也许是怕影响到整个三组其他村民的超市兑换积分数,老石愿意提供参加他乔迁宴里不沾亲带故的村民的名单,也愿意把礼金一一退还。这让钟雅长舒了一口气,盼着第二天事情能圆满解决。

  腊月二十三,小年,隐藏在巴山腹地的团堡村也热闹了起来。记者见到钟雅的时候,她说老石发给她的随份子名单上只有一户,就是马上要办酒席的刘文喜。这无疑是将了钟雅一军,事情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原点。

村支书钟雅和村监委会主任姬太志在村民家里进行爱心超市兑换奖励打分(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央广记者 温超 摄)

  钟雅告诉记者,村里办酒席随份子的风气刚刚刹住,不能让它卷土重来,你来我往、层层加码,会再次加重村民的人情负担。她和姬太志决定再去一趟老石在村里的家。

  团堡村的地形是“三匹梁、四道沟”,全村315户1021人就散落在这险峻的巴山里。因为刚下过雪,通往老石家的小路泥泞湿滑,钟雅和姬太志一边紧盯着脚下,一边头也不抬地小声商量着该以何种方式和老石开场。

钟雅和姬太志正在商量如何处理乔迁宴引发的风波(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央广记者 温超 摄)

  这一次老石没在家。钟雅和老石的媳妇儿拉起了家常。

  老石一家由于缺乏致富技术,在2014年被纳入了贫困户。后来他和妻子在县城的紫阳县中等职业技术学校接受了免费的足疗培训,如今他和妻子两人在上海的一家足疗店工作,收入不错,两个孩子还在读书。老石夫妇2015年脱贫摘帽,2018年还被村里评为“修脚致富带头人”。

  这次办乔迁宴正是因为老石一家虽然脱了贫,但不脱政策。贫困户每人交2500元,政府每人补贴25000元,就可以搬入镇上的集中安置小区。老石一家四口,除去装修的费用,一共花了10000元,住进了三室一厅,一共98平方米的房子。像老石一样,团堡村一共189户村民住上了新房。

  正说着,老石回到了家。

  姬太志:根据全村村民认可的村规民约里的条例,村里有权利对你进行约束。否则全村人都这样的话,村规民约还起什么作用呢?

  钟雅:除了刘文喜,还有其他人。

  老石妻子:还有哪个?

  钟雅:不要着急说,反正也没啥事,我们坐这儿烤火,坐到三点刚好你们管下午饭,今天又省了顿饭钱……

  钟雅和姬太志并没有在老石家吃饭,老石也没有提退钱的事。

临近年关,洄水街道迎来了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刻(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央广记者 温超 摄)

  腊月二十四,临近年关。中午钟雅打电话来说,经过一夜的考虑,老石终于重新给了一份名单,上面写着8户共1400元礼金。记者看到了老石手写的简易随礼单,深浅不一的笔迹显然是分别用两支笔在不同时间写下的。随意撕扯下来的纸张一定是被折叠和打开过很多次,折痕处已经快要断裂。钟雅告诉记者,这8户村民里有一半曾经是贫困户。

  三天来,老石第一次承认自己做错了。

  老石:的确是我做的有点不对,现在提倡新民风,所以我就给他们退回了。现在国家政策那么好,我享受的优惠政策的确比较好。

  记者:你在纠结什么?你觉得什么原因让你很难下决定?

  老石:我要顾及他们的面子。最后我考虑到这个问题没办法,就想着跟他们解释解释,把钱退了。跟他们说清楚就行了,以后有什么其他的喜事来捧送我都可以,但是这次就不用了。我面对面退的话,对方还不好意思接,让村里帮我退回去吧。

  下山的路上,钟雅按照老石的名单沿路将礼金一一退给了村民。一共1400元的礼金。

团堡村的鱼塘(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央广记者 温超 摄)

  腊月二十六,在洄水集镇上记者又见到了钟雅。她对记者说:“今天我们这里正好‘赶场’,三、六、九赶场,今天正好二十六,我就在街上买了点我们村里的手工粉条和莲藕,还有我们村鱼塘里的鲟鱼,寓意着年年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