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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拼命,这般质朴,生活怎会辜负这里的人们! | 足迹

2019-06-05 10:44:00来源:中央广播电视总台中国之声

  地点 | 广西隆林各族自治县

  采访者 | 张垒

 

  《赶圩归来啊哩哩》

  欢欢喜喜啊哩哩,回家去(啰)啊哩哩。

  啊哩哩,啊哩哩,赶圩归来啊哩哩 ,

  啊哩哩,啊哩哩,赶圩归来啊哩哩。

  蜜一样的啊哩哩,好生活(啰)啊哩哩。

  我是央广记者张垒,这首大家耳熟能详的《赶圩归来啊哩哩》反映的是广西隆林各族自治县少数民族的生活场景。很多人并不知道,隆林虽然有着多样性的民族风情,但因为自然环境恶劣,所以被深度贫困绊住了发展的步伐。广西是全国脱贫攻坚的主战场,而隆林县又是全区四个极度贫困县之一。我的蹲点采访就选择在这里。

  隆林县是大石山区,平地极少。一户农民从大山要地,盖起了新房。

  2015年,这的贫困发生率还超过23.5%,如今已经降为8.5%。是什么让隆林的脱贫在加速?带着这个疑问,我开始了蹲点采访。

  在隆林,高山汉族妇女是出了名的能吃苦,她们正在建筑工地背砂石。

  一名隆林苗族妇女背着还没满周岁的孩子上山采茶

  为了脱贫,小伙变成“永动机”

  这是者徕村那利屯为数不多的一块平坦地,农民靠种辣椒脱贫。

  者徕村曾经与世隔绝,生活单调,一名贫困老人至今习惯与猫为伴。

  “韦德票可以哦。他年轻,可以吃得苦。”

  者浪乡者徕村那利屯是我第一个蹲点处。来的第一天,就听说屯里有个壮族“拼命三郎”,叫韦德票。

  见到韦德票的时候,他正和父母在清理猪圈。和二老打招呼,他们却只是原地不动、一脸憨笑。韦德票赶忙解释,父母是聋哑人。这也是他家致贫的主要原因,因此低保等贫困户该有的照顾政府也都考虑到了。

  韦德票说,几年前,他家穷得连窗户都没钱装,只用几块烂木板遮风,房子冬天像冰窖。存折上常年是三位数,除了能填饱肚子,其他消费想都不敢想。

  为了尽快脱贫,24岁的韦德票几乎什么都做,杉木经纪人就是其中一个。

  韦德票坐在杉木堆上,脸上满是笑容。

  中午两点,烈日当头。韦德票扛着杉木,一步步踩着泥脚印,从树林里走出来。一袭短衫早已湿透,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记者:“你这一小时能扛多少?”

  韦德票:“扛不了多少。早上总是想着把这一堆扛完,到下午累了,干不动。”

  烈日当头,韦德票从树林里扛出杉木。

  每根杉木长两米,粗过小腿。即便年轻人,个把小时最多也只能扛上10来根,何况还要装到卡车上。

  路边抽烟等待的卡车司机笑他,“哪有经纪人自己出劳力的?”。韦德票不以为然,他有自己的主意。

  韦德票:“要多赚点嘛,自己当工人嘛。自己做,工费就是自己的。”

  午夜12点的闹钟是韦德票的起床号,但也是一万多只蚕宝宝的吃饭号。顺着指甲尖儿,片片桑叶从韦德票手中滑落。

  韦德票正在喂蚕

  记者:“你岂不是半夜经常要醒来?”

  韦德票:“半夜都要喂的。九点钟、十点钟这样要喂一次,十二点喂一次,早上六点起来喂一次。要起早。然后你中午、下午两次,一共五次嘛。”

  白加黑,五加二,最多时,韦德票一天要打四五份工。小伙子犹如一架“永动机”,奋力地甩掉贫困户的帽子。

  全家为何主动退低保?

  站在家门口,韦德票跟我比划说,房子从一层加盖到了三层,铝合金窗户,客厅的瓷砖镶到房顶。最让他骄傲的是墙边停放的小轿车,15万8全款购买,跑生意方便,带着父母出大山的梦想也可以实现了。

  韦德票全款买的小车,车上贴着他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韦德票:“一个人就像赛跑,人们都讲究平等,但是起步不可能一样的。所以你家庭条件(差),起步不是很好的话,可能跑的路程会长一些,但重点总会到的。”

  好日子刚刚开始,韦德票就决定,全家退出低保。韦德票说,贫困不是荣耀,靠自己的双手脱离贫困才最光荣。

  韦德票家的新房子

  韦德票:“算起来一个月有一千块钱左右。一千块钱,一笔不小的收入啦。钱这种东西嘛,谁不想要啊。你整天开着车跑来跑去,拿着低保也不合情理吧。”

  韦德票的一番话,让我在心里暗暗地对这位壮族小伙竖起大拇指。

  那利屯百姓靠着一双手,努力甩掉穷帽子。贫困户韦德干种植辣椒供养着两名大学生子女。

  一名壮族群众劳作间隙摆弄智能手机

  经济状况改善后,那利屯农民更渴望了解外面的世界

  文化装在肚子里,它会咬肚子吗?

  在精准脱贫的攻坚期,老百姓不仅要长志气,智力也要扶起来。我第二个蹲点处,是几十公里外的德峨镇水井村龙吓屯。

  龙吓屯的女童们在欢乐地玩耍

  村支书罗文新:“(方言)……他是想支持,但在经济上有问题。”

  刚到龙吓屯,就看到51岁的村支书罗文新在走访贫困户。站在他对面的是罗文学,身体残疾,重病缠身。罗文新担心,这户人家会因为穷而逼迫孩子退学。

  罗文新:“有个老爷爷说,哎呀,读得书也不能当官,读它干嘛呀。后面我骂他,你不能这样教孩子,你这样的话,你小孩哪一辈都不行的。难道有文化装在肚子里,它会咬肚子吗?所以,这个教育要改变,不改变不得的。”

  在苗寨,人们习惯了“男孩务工,女孩养猪”,读书无用论,就像一把枷锁,紧紧地将他们和贫困勒在一起。罗文新说,他父亲作为村里唯一的读书人,就用三五张草甸,几块木板拼凑了一处教学点,发誓要培养苗寨的大学生。

  龙吓屯的孩子高高兴兴去上学

  罗文新:“我老爸跟我说,我这辈子完了。到你们这辈读啊,走出大山。如果你这辈读不得,下辈也要读,争取走出大山去。”

  1987年,在那间茅草房教室里,罗文新站到了讲台上。除了把孩子们拉回教学点,他还要走家串户游说家长,防止因贫辍学。

  罗文新:“实在不行,我就跟我老弟就凑点钱给他们去读。慢慢找、借。哪一个读得书,都要送。”

  大山里飞出金凤凰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2010年,龙吓屯的罗斌终于第一个走出大山,考上了桂林理工大学。到现在,全屯21户人家已走出了11名大学生。

  罗斌是龙吓屯走出的第一个大学生。每每回家,他都会了解后辈们的学习情况。

  言语间,罗文新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他们这一帮人他们一出来就有工作。他会引导小的这帮慢慢跟上。如果不读书,闹不好还要返贫。周边屯,像平寨屯也看到了,现在他们也有五六个高中生了。”

  在龙吓屯,包括女童在内的所有孩子如今都有学上。

  两代人的付出,如今开花结果。罗文新也早已不做教师,当上了村支书,但他劝学的脚步依然没有停止。

  罗文新也知道,一己之力并非长久之计。为了解决孩子们上学的生活费,他说服村民,将政府发放给每家每户的的公益林补贴集中起来,共同设立了教育扶助金。

  龙吓屯妇女远程监看子女在幼儿园的生活

  罗文新:“如果他比较穷,我就先叫社长把公益林这个钱先支付,让他能先读书。”

  走在龙吓屯可以看到,几栋崭新的楼房拔地而起。罗文新告诉我,这些家庭都走出了大学生,代际贫困的循环才被阻断。

  照片里是罗文进的茅草房,背后最高的建筑是他的新家。

  罗文新:“哪怕到我退休那天,都应该继续把教育搞好,把全村各个屯发展教育。我对未来更有信心。”

  站在龙吓屯的村口,极目远眺,群山环绕,我知道对于隆林,最后的关头的脱贫正如走出这层峦叠嶂的山峰,并非易事。但我想只要有韦德票的志气和51岁的罗文新对于教育脱贫的执着,再唱起那首《赶圩归来啊哩哩》隆林人民一定会唱得更加欢快。

编辑: 赵亚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