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广网商丘2月25日消息（总台央广记者周益帆）今年64岁的孙存良，在这个春节前发现自己的城乡居民养老保险被停了，因为在县人社局的系统中，“孙存良”的名下除了城乡居民养老保险，还有一份机关事业单位养老保险，按照规定，一人名下不可能同时有两份不同的养老保险，因此停发。
一人两份保险的根源在于22年前，孙存良因计划生育政策被当时任教的小学停职，不过，1999年，孙存良偶然发现自己曾经任教过的学校黑板和执勤表上依然有自己的名字——一个名为南某成的人顶替了他。孙存良及其家人说，之后南某成的多个家人亲属通过各种方式与他达成协议。目前因养老保险的问题难以解决及当事者未得到相应处罚，孙存良及家人寻求媒体帮助。虞城教体24日对外发布回应。这是否意味着顶替事件已经处置完成？
到今年，距离孙存良被顶替一事已过去22年。当年高中毕业后，村里的支书找到孙存良，到村里的小学当民办教师。1992年3月，孙存良被学校通知，因“违反国家计划生育政策生育第三胎”停职。孙存良说：“1992年春天，下午我去学校，校长说乡里政府来人了，不让我教学，把我辞退了，说我违反计划生育。”
1999年，孙存良的儿子孙艳收去原三庄乡孙楼小学玩，发现学校教师栏上仍有父亲孙存良的名字，但照片却是另一个人的。孙艳收说：“我那时候8岁，去中心校跟小伙伴一起玩。我看到墙上有一个是我爸的名字，但不是我爸的照片。那时候我很小，也不懂事，回到家我就跟我爸说，看到了他的名字，但不是他的照片。”
听到儿子的说法，孙存良开始打听自己是不是被顶替了。2001年，孙存良确定了被顶替的事实。那几年，国家在推行民办教师改革，有计划地将合格民办教师转为公办教师，孙存良当时被叫到学校去交相应的表格。孙存良说：“我怀疑我的名字被别人顶了，我就慢慢问，到2001年才坐实这个事。2001年以前，工资是乡镇发一半，因为我们是在编的民办教师，县教育局发一半。我的工资是80块钱，乡里发40块钱，县教育局发40块钱。从2001年以后，民办教育正规化，乡里不再筹工资，工资都由县教育局发。那时候，县里教育局在每一个镇有个带队的，到各乡镇中心学校要民师的名单，民师的名单有两个档案，乡财政有一个，乡中心校会计有一个。比如你是张三，给你个表格，中心校有你的名额，财政所有你的名额，表格递到教育局，还得拿着身份证，承认发工资了，乡里不再管了。那时候我去了，也要填表格交上去。”
儿子孙艳收觉得，如果当年是真的走了开除的程序，自己的父亲就不会在多年后还能有转正的名额。恰好，当年在交表格时，孙存良遇到了顶替者的家人，告诉他“告了也没用”。孙艳收说：“（顶替者的家人）说两个人只能有一个指标，一个人去交，我爸找也没用。就在那一年，顶替者的姐夫找我爸，不让我爸去找，说找也找不赢。”
信访文件（央广网发 当事人供图）
信访文件（央广网发 当事人供图）
家里人通过信访等多种途径反映问题，但均不了了之。据孙艳收说，顶替者的家人曾多次上门威胁，甚至把门砸坏，迫不得已与之达成了一份协议。“当时举报以后，与对方家达成了一个和解协议，他的老父亲来家里闹，门上砸个大洞，七八十岁了，派出所那边没办法，我爸也没办法，就跟他们达成一种协议，每个月给我爸350块钱，2017年他们突然不履行协议了。”
孙存良又走上了维权之路。孙艳收说，最终2019年得到的答复，就是河南省虞城县教育体育局官方微博24日对外发布的内容：顶替者被取消了退休待遇；参与当年办理手续的相关人员，已于2018年5月由县纪委、县教体局分别给予严肃处理。不过，无论是在2019年还是此刻，法学专业的孙艳收都不认可这样的结论。他说：“2019年就给我们回复了，全都是最轻处理的，很多人都没有被处理，本身该送检察院的，该移交司法机关的全都党内警告。我们的诉求是，现在把所有的人查得一干二净，必须由河南省纪委或者商丘市纪委成立异地调查组。”
当事人名下的机关事业单位养老保险截图（央广网发 当事人供图）
还有更麻烦的事，尽管顶替者取消了退休待遇，但教师名额对应的这笔机关事业单位养老保险仍然还在孙存良的名下，没有废除，这导致孙存良自己参保的农村养老保险两度被中断。“谁都想领事业的养老保险，咱得按法律办事，不能违法对不对？两个身份，一个事业单位的，一个农村60岁的，都出现在人社局电脑上。人社局给我回复了，必须注销一个，说农村60岁的，必须把事业的来省里报注销以后才能给你；事业的必须把农村60岁的省里报注销以后，才能给你。”
孙存良名下有两种养老保险（央广网发 当事人供图）
孙存良名下有两种养老保险（央广网发 当事人供图）
此前，虞城县教体局工作人员曾对外界回应称：纪检委已介入处理，当年参与人员已受到处分。目前，孙存良的农村养老保险已经恢复。
但是孙艳收24日下午对记者表示，目前名下的机关事业单位养老保险仍然没有被废止。中国之声记者24日多次联系商丘市及虞城县三庄乡的政府工作人员，希望就事件的调查及处置进行采访，但24日晚，商丘市委宣传部方面表示，没有更新的进展。在中国人民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王丛虎看来，目前事件远远还未结束，从现有的情况来看，顶替者及学校、教育局相关人员都涉嫌违法。王丛虎说：“首先是冒名顶替者和被顶替者之间协议的无效性，合同上它是个无效合同。另外冒名顶替者，若冒他人身份去领取国家这种财政资金，工资实际上是在套取、非法地获取。学校教育局或者乡里面的过去叫教育管理站，他们知道这种情况，结果还让冒名顶替者领取国家工资，没有去阻止，显然他们也构成了违法，轻一点是违法，重一点看涉及多少钱、情节、知情的情况，可能要构成渎职的刑事犯罪。从刑法、行政法上看这些都比较清楚。”
王丛虎表示，目前虞城教体对外发布的回应也并不代表着事件已经处理完毕，接下来，教师编制、保险等人事程序如何注销，应该及时向社会公布。王丛虎说：“目前来看被顶替的是一个城乡居民保险，原来顶替的那个人是事业单位的保险；事业单位保险从这个事实认定之后，都应该停止发放，当然实际上也停止发放了。第二，要把事业编这样的社会保险，包括整个一套的人事手续程序都应该全部废止，而且全部注销，这是应该有的一个行政法的程序。之前发出去的这些钱是不是应该收归国有，因为都是属于诈骗欺诈行为，套取国家的工资。这也是从政府的基本治理能力上应该有的，否则，这个事情并没有结束，目前只是说（相关）人处理了，后续的程序、完整的处理结果还没有呈现出来。”
顶替教师资格22年的事件究竟如何落幕，中国之声将持续关注。
